京华烟云:风起嘉峪(2/2)
“准奏。”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决断,“着汪臧海以工部郎中身份,充任西域使团营造总监,随团西行。明面上,负责甄别、记录西域诸国工技营造之法。暗地里,授其密旨,负责勘察西域山川险隘、城池防务、军备工事等情,沿途详加记录,绘制舆图,密报回京!使团一应事宜,由刘伯温总揽,兵部、五军都督府协同配合,务求周全!”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
旨意传出,汪臧海在殿外跪接,心中波澜起伏,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决然。他成功了!虽然不是以最初期望的、纯粹探索知识的理由,而是裹挟在了国家战略与边防危机的洪流之中,但终究是获得了这梦寐以求的机会。西域,那片神秘而辽阔的土地,终于向他敞开了大门。
然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圣旨中那“密探”的职责,以及背后可能蕴含的皇权更深层的意图。此行,不仅是探索,更是冒险,是行走在刀锋之上的使命。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使团的筹备工作性质陡然一变。兵部派遣了数名精干的老练斥候和绘图师加入,名义上是护卫和记录地形,实则为汪臧海的副手。五军都督府提供了最新的西北边境舆图(虽然对西域部分依旧简略模糊)。汪臧海的工作重点,也迅速从甄别工技清单,转向了研究西域地理志、学习基本番语、熟悉军堡工事特点、以及与兵部派来的人员进行秘密对接。
他几乎不眠不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关于西域的信息。从玉门关外的哈密、吐鲁番,到更远的别失八里、亦力把里,乃至帖木儿汗国的核心撒马尔罕……每一个地名,每一条可能的商道、水源地、险要关口,他都反复记忆、推敲。他意识到,自己那用于勘察地脉风水的灵觉,在军事地理的勘察上,或许也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在使团即将出发的前夕,汪臧海再次来到了刘伯温府上辞行。
书房内,烛火摇曳。刘伯温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内敛的弟子,神色复杂:“臧海,此去万里,凶险异常。帖木儿非是易与之辈,其境内情况复杂,部落、教派林立,盗匪横行。你身负双重使命,更是如履薄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学生明白。”汪臧海郑重道,“定当谨言慎行,不负陛下与先生重托。”
“还有一事,”刘伯温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你可知,陛下为何最终同意你前往,甚至赋予密探之责?”
汪臧海沉默片刻,道:“因学生之能,恰逢其时,于国有利。”
“不错,但并非全部。”刘伯温缓缓道,“陛下也是在借此……审视于你。你若能恪尽职守,带回有价值的情报,自然是大功一件。但你若……行事稍有差池,或显露任何……‘不臣’‘不轨’之迹,这万里西域,便是……”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汪臧海心中凛然。这果然不仅仅是一次使命,更是一场关乎身家性命的考较。皇权的阴影,即便远隔万里,依旧如影随形。
“学生谨记,必当以国事为重,克己奉公。”他再次承诺。
刘伯温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汪臧海:“这里面,是我以特殊药草炼制的三枚‘清心丹’,若遇西域某些惑人心神的巫术或迷香,或可救急。另外,我已修书一封,给一位在肃州卫(今酒泉)隐居的故友,他早年曾多次往返西域,或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你到肃州后,可凭此信物去寻他。”他又递过一枚半片古玉。
汪臧海感激地接过:“多谢先生!”
离开刘府,走在南京已然安静的街道上,夜风带着寒意。汪臧海抬头望向西北方的星空,那里,银河低垂,诸星闪烁。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星陨玉璧正在微微发热,左胸的胎记也传来熟悉的牵引感,目标直指那片未知的星域。
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思虑中时,一种被窥视的熟悉寒意,再次如同毒蛇般悄然而至!他猛地转头,只见远处街角的阴影里,那个灰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伫立,斗笠下的目光,似乎正穿透夜色,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这一次,灰衣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西北方向,然后,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势——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收拢,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攫取在手。做完这个手势,他才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汪臧海站在原地,心头沉重。灰衣人,或者说他背后的“观星阁”,显然也知晓了他即将西行的消息。这个手势是警告?是威胁?还是预示着他们将在西域有所行动?
前路,除了已知的政治、军事风险,还有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精通玄奥之术的敌人。风已起于青萍之末,而这股风,正将他推向嘉峪关外,那片充满了机遇与危险的大漠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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