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方舟挽歌（1/2）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冰冷、粘稠，仿佛被抛入了宇宙诞生前的虚空。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坠落感。疼痛、恐惧、记忆……一切属于“陆锋”的存在，都在这片虚无中被剥离、稀释，即将归于永恒的寂静。

我是谁？

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死寂中摇曳了一下。

林舒……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涟漪中心，浮现出一张苍白却坚定的脸，一双冰蓝色眼眸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舒……

更多的碎片随之涌现：爆炸的火光、冰冷的枪械、战友倒下的身影、荒原上的跋涉、地下设施的恐怖、还有……那个冰冷的、试图吞噬一切的电子合成音……

“观测者”！

如同被高压电击中，陆锋的意识猛地从虚无深渊中被拽回！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每一根神经！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砸碎的瓷器，又被粗暴地粘合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骨骼和撕裂的肌肉！左臂早已失去知觉，胸口闷得无法喘息，嘴里满是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他艰难地睁开被血痂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而摇晃。映入眼帘的，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控制中心大厅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仍在不断坍塌的废墟。穹顶完全塌陷，露出了上方冰冷漆黑的岩层，巨大的合金梁柱扭曲断裂，如同巨兽的尸骸。燃烧的火焰在残骸间跳跃，发出噼啪的声响，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和臭氧味几乎令人窒息。地面上遍布着破碎的仪器、扭曲的金属和……残缺不全的尸体，有“基石”士兵的，也有不知名的。

他还活着。奇迹般地，他被压在了一堆相对坚固的、倒塌的控制台残骸形成的三角空间里，侥幸躲过了被巨石直接掩埋的厄运。但伤势极其严重，动一动手指都如同酷刑。

“舒……舒！”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沙哑得如同破风箱，被淹没在废墟持续的坍塌声和火焰的燃烧声中。

没有回应。只有死寂和毁灭的回响。

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微弱生机。林舒……她最后那一刻，被“观测者”的力量禁锢，又经历了核心数据库爆炸和穹顶坍塌……她还能活下来吗？

不！不能放弃！

求生的本能和找到林舒的执念，支撑着陆锋开始艰难的挣扎。他一点点挪动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眼前发黑。他用手扒开身上的碎石和灰尘，试图扩大生存空间。

就在这时，他身下压着的半块破损的控制台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竟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蓝光！屏幕上快速滚过一行行混乱的代码和严重失真的图像碎片。

是“方舟”系统的残存信号？！

陆锋心中一动，强忍剧痛，凑近屏幕。图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方舟”内部的结构图，大部分区域显示为刺眼的红色“损毁”或“离线”。但在地图最深处，一个标记为“核心数据库 - 紧急隔离舱”的区域，却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绿色信号！

紧急隔离舱？难道……

一个微弱的、几乎被干扰音淹没的、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从屏幕的扬声器中传出：

“……系……统……核心……数据库……备……份……启动……生……命……维持……检测到……符合……‘守护者’……协议……生命体征……微弱……定位……”

是“方舟”的残存ai！它在尝试执行最后的协议！它在搜索幸存者！而那个绿色信号点……是林舒？！她还活着？！在紧急隔离舱？！

希望如同狂潮般涌上心头，给了陆锋无穷的力量！他必须出去！必须找到她！

他疯狂地挖掘着周围的废墟，不顾指甲翻裂，鲜血淋漓。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扒开了一个足够大的缺口，拖着残破的身体，艰难地爬出了掩体。

外面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整个“方舟”核心区域仿佛经历了一场末日天劫。能量核心似乎已经彻底熄火，只有零星的电火花在黑暗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辐射和有毒气体，盖格计数器的蜂鸣声尖锐刺耳。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凭借记忆和屏幕上残留的地图指引，辨认着方向。通往“核心数据库”的通道大部分被堵死，他只能选择一条相对迂回、标记为“紧急维护通道”的路线。

路途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通道扭曲变形，布满裂缝和塌方，不时有燃烧的残骸坠落。陆锋拄着一根捡来的扭曲钢筋当拐杖，一步一瘸一拐，每一步都踩在死亡边缘。伤势和辐射的侵蚀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凭着一股找到林舒的信念在支撑。

途中，他经过了一些曾经的功能区。生态农场变成了焦土，培养舱破碎，里面扭曲的植物残骸散发着恶臭。生活区一片狼藉，散落着破碎的生活用品和……几具蜷缩在角落、早已风干的白骨，似乎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这里的人就已经被抛弃。科研区的设备大多熔化变形，一些密封舱被暴力破开，里面空无一物，或者只剩下一些无法辨认的黑色残留物。

这座“方舟”，从未成为文明的诺亚方舟，它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旧时代的野心、疯狂和绝望。

“观测者”的低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真正的威胁……来自星空……”“我们……都在笼中……”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眼前的毁灭景象交织，让陆锋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寒意和迷茫。他们拼死阻止了“基石”和“观测者”，但真正的敌人，又是什么？这片废土的未来，又在何方？

没有答案。只有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陆锋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要永远倒在这片废墟中时，前方出现了一扇相对完好的、厚重的合金气密门。门上有一个模糊的“核心数据库 - 授权人员仅限”的标志。门侧的电子锁已经失效，但门体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卡住，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绿色信号源就在门后！

“舒！你在里面吗？”陆锋用尽最后力气拍打着冰冷的门板，声音嘶哑。

门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