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残卷拾遗,古艺新生(1/2)

暮春的风带着几分湿润的暖意,穿过博古斋雕花的木窗,拂过案头摊开的一卷泛黄古籍。苏念握着一支羊毫小楷,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上斑驳的墨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沉寂了百年的时光。

窗外的蝉鸣刚起,还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试探,博古斋后院的修复室里,却只有纸笔摩挲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瓷器碰撞的轻响。沈亦臻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苏念的侧影上,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棉麻长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腕间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坠着一枚小小的羊脂玉平安扣——那是他去年生辰时送她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乌黑的发顶洒下一圈淡淡的光晕,连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都透着一股专注到极致的认真。

“还在看那本《考工记·补遗》?”沈亦臻放轻脚步,走到案边,将茶盏搁在她手边的海棠木托盘上,“歇会儿吧,已经看了三个时辰了。”

苏念闻声,才从密密麻麻的古字中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刚回神的迷茫,待看清来人,嘴角便弯起一抹浅浅的笑:“你来了。”她伸手端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觉出指尖的凉意,“这本补遗太有意思了,是前几日整理库房时,从一堆旧书里翻出来的,看纸墨的年份,少说也有两百年了。”

沈亦臻俯身,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那是一本线装古籍,书页边缘已经微微发脆,上面的字迹是工整的馆阁体,墨色浓淡不一,想来是当年的作者几经修改才定稿。他粗粗扫过几行,都是些关于金石、陶瓷、书画修复的记载,只是许多手法,连他这个浸淫古玩界多年的人,都闻所未闻。

“这些技法……”沈亦臻微微蹙眉,“似乎和现在通行的修复手段大相径庭。”

“何止是大相径庭。”苏念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她伸手点着其中一行字,语气难掩激动,“你看这里,‘瓷碎无痕,以蛋清调朱砂末,和以陈年糯米浆,层层敷之,待干,复以原釉色覆面,入窑微火烘之,出窑则浑然一体’——这是修复碎瓷的法子,我之前试过无数种粘合剂,要么是硬度不够,要么是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可这法子,竟说能做到‘无痕’。”

她又翻到另一页,指尖划过一行娟秀的小字批注:“还有这个,古画脱裱,不用水洗,以陈年酒糟蒸之,待纸柔,再以竹刀轻轻剥离,不伤纸筋,不损墨色。现在的脱裱技法,稍有不慎,就会让画作的墨色晕染,尤其是那些年代久远的古画,更是碰都不敢碰。”

沈亦臻的目光也沉了下来。他知道苏念这些年,一直在为文物修复的难题发愁。博古斋收藏的文物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一些破损严重的国宝级藏品,因着没有稳妥的修复手段,只能被束之高阁,眼睁睁看着它们在时光里继续腐朽。就像上个月,故宫博物院送来的一件唐代三彩马,马身裂了三道大缝,马头更是缺了一角,几位国内顶尖的修复师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送到了博古斋,希望苏念能想想办法。

“这些技法,当真可行?”沈亦臻沉声问道。他知道,古籍记载的东西,往往带着几分理想化的色彩,真正要付诸实践,难如登天。

“不知道。”苏念诚实地摇了摇头,眼底的兴奋却丝毫未减,“但我想试试。”她抬眸看向沈亦臻,目光清澈而坚定,“亦臻,这些技法要是真的能复原,那些破损的国宝,就有救了。”

沈亦臻看着她眼中的光,心头一暖。他太了解苏念了,她对文物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从她十五岁跟着师父走进博古斋的那天起,这些沉默的古物,就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想试就试,需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有了沈亦臻的支持,苏念便一头扎进了古籍的世界里。她将《考工记·补遗》从头到尾抄录了三遍,将其中记载的每一种技法都拆解开来,标注出需要的材料、步骤,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那些晦涩难懂的古字,在她的反复推敲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修复室里的灯光,夜夜亮到天明。沈亦臻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却又不忍打扰她。他能做的,便是每日亲自为她准备三餐,将她需要的材料一一寻来——陈年的糯米浆、三年份的酒糟、上好的朱砂末,甚至连那用来调和的蛋清,都是他托人从乡下收来的土鸡蛋。

苏念的第一次尝试,选的是一件清代的青花缠枝莲纹碗。那碗是博古斋早年收来的,碗身裂了一道长长的纹,贯穿了整个碗壁,寻常的修复手段,只能用胶水粘合,却会在裂纹处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

她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先将瓷碗的碎片清洗干净,晾干,然后用蛋清调和朱砂末,再加入熬得浓稠的糯米浆,搅拌成一种粘稠的糊状。那糊状的粘合剂呈淡淡的朱红色,散发着一股蛋清和糯米混合的清香。

苏念屏住呼吸,用一支细如发丝的毛笔,将粘合剂小心翼翼地涂在瓷片的断口处。她的手稳得惊人,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毛笔,而是一件稀世珍宝。沈亦臻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瓷片拼接完成后,苏念又用保鲜膜将碗身缠得严严实实,放在通风处阴干。接下来的三天,她几乎寸步不离修复室,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去查看一次瓷碗的状态,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三天后,当苏念揭下保鲜膜的那一刻,连沈亦臻都屏住了呼吸。

阳光落在青花碗上,碗身的裂纹处,竟真的看不出半点痕迹。那朱红色的粘合剂,干了之后便与瓷碗的胎色融为一体,再加上苏念后来又用青花料细细填补了一遍,入窑用微火烘过之后,整个碗看上去光洁如新,仿佛从未破损过一般。

“成了!”苏念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眶瞬间红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碗,指尖轻轻划过碗壁,那光滑的触感,让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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