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寒夜暖钱,危局难料(1/2)

城市像一头疲惫却依旧嘶吼的巨兽,在傍晚时分,将喧嚣与躁动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车流如织,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奔腾不息。

行人步履匆匆,脸上或带着归家的急切,或刻着生计的奔波。

这股鲜活而又嘈杂的气息,在县医院厚重的围墙外达到了顶峰,然后,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墙内,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凝重。

医院门口,永远是这座城市最复杂的表情集合地。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撕破空气,带来新的紧急与未知。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眼神专注而疲惫;家属们则大多面色凝重,或坐或站,在等待中煎熬。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隐约的哭泣声、压抑的叹息,以及无处不在的焦虑。

陈孝斌就站在这片凝重的边缘,医院大门旁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底下。

这棵老梧桐,枝桠虬曲,像一只巨大的、枯瘦的手,伸向铅灰色的天空。

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黝黑的枝干,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缩着。

陈孝斌觉得自己就像这棵树,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只剩下光秃秃的、抵御寒风的躯壳。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和领口都磨出毛边的旧工装褂子裹得更紧了些。

褂子是深蓝色的,曾经或许还挺精神,但现在,它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显得有些苍老和不合时宜。

风,像小刀子一样,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割在皮肤上,凉飕飕的,一直凉到骨头缝里。

但这点冷,比起他心里的寒意,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

他微微佝偻着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紧紧盯着医院大门外那条通往老城区的路口。那是晓宏来的方向。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额头上的皱纹,被这几日的焦虑和不眠不休,刻画得更加清晰,像干涸土地上的裂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子,在他的心上慢慢切割。

他的外甥女婿,大壮,那个平日里壮得像头牛、说话大嗓门、见了他总是 “舅舅” 喊得亲热的中年人,此刻正躺在里面的重症监护室里。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和儿子晓宏、外甥女招娣一起把高烧昏迷的大壮送进了县医院,正在县医院抢救,急需一大笔手术费和住院押金。

陈孝斌的外甥女招娣的哭声像针一样扎着陈孝斌的心。他知道招娣和大壮家里的情况。

日子虽然苦,但孩子们都大了,生活也有奔头。

可现在,大壮这突如其来的昏迷,像一块巨石,瞬间砸碎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也砸到了陈孝斌的肩上。

招娣慌乱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个舅舅。陈孝斌在县城里待的时间最长,认识的人也多些 。

虽然大多是些和他一样,在底层挣扎的工友和老街坊。更重要的是,他是这个家里少数几个还能拿主意、靠得住的长辈了。

“舅舅,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大壮不能有事啊!他要是走了,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招娣的哭声还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重量。

医院重症监护室里,陈孝斌看到的情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大壮躺在抢救室里,人昏迷不醒,医生出来的时候,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准备好十五万块钱,先交押金!”

十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晴天霹雳,把陈孝斌震得头晕目眩,半天说不出话来。

十五万块,对于他这样一普通的推拿帅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也不过是家里那十万块家底,那已经是他全部的指望了。

他浑身上下摸遍了,只有今天早上出门时揣的几十块零钱,是准备中午买盒饭的。

这点钱,在十万块面前,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招娣早已六神无主,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陈孝斌强忍着内心的恐慌和绝望,拍了拍招娣的肩膀,用尽量沉稳的声音说。

“招娣,别哭,哭也没用。大壮不会有事的,钱的事,有舅舅在,我来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 “想办法” 三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拿钱。家里…… 家里还有十万,他心里没底。

那是他们家的 “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动。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晓宏带着急切和慌张的声音:“好!爸,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陈孝斌的心稍微安定了那么一丝丝,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焦虑所淹没。

家里那点钱,他估摸着,撑死了也就十万,离十五万还差三分之一呢!简直不敢想。

他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踱来踱去,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招娣的哭声,其他病人家属的议论声,护士匆忙的脚步声,都像一根根线,缠绕在他的心上,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抽烟,摸了摸汗烟袋,烟槽里是空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花白的头发在焦虑中显得更加凌乱。

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他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他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走廊,来到了这棵梧桐树下,一边等晓宏送钱来,一边试图在脑海中搜寻,还有谁,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借给他钱。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透过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这光线,带着一种廉价的、虚幻的暖意,给这个寒冷的傍晚增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亮色。

却丝毫驱不散陈孝斌心头的阴霾。那阴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望眼欲穿地盯着路口的方向,每一辆驶过的自行车,每一个匆匆走过的身影,都让他心头一跳,随即又落下去。不是晓宏。

时间,在他焦灼的等待中,变得异常缓慢。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开始不停地看表,手腕上那块老旧的石英表,表盘有些模糊,指针发出 “咔哒、咔哒” 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他的焦虑打着节拍。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寒风越来越大,吹得老梧桐的枝干 “呜呜” 作响,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嘲笑。

陈孝斌的脚冻得有些发麻,他不停地跺脚,搓手,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他的思绪也像这寒风中的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他想到了城西头的朋友老李。老李和他关系还不错,之前在工地上搬过砖,扭腰,是陈孝斌给他推拿好的,还一起喝过酒。

老李前阵子刚结了一笔工程款,应该手里有点闲钱。他摸出手机,想给老李打个电话,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迟迟按不下去。

怎么开口呢?大家都是苦哈哈的,谁的钱来得容易?一万两万,不是小数目。人家凭什么借给你?

万一人家不借,或者手头也紧,拒绝了,那多难堪?以后还怎么见面?

他又想到了住在同一个巷子里的张大爷。张大爷以前是个小干部,退休了,手里或许有些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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