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歧路归人,医者仁心(1/2)

残阳如血,将青石巷尽头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斑驳地映在陈孝斌诊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当归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这是陈孝斌闻了一辈子的气息,熟悉而安心,但此刻,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空落。

他刚刚送走了师父,欧阳叔。

“师父……” 陈孝斌下意识地又轻唤了一声,仿佛师父还能像往常一样,从里屋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里可能还拿着一本泛黄的医书,或者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粗茶。

可回应他的,只有巷子深处传来的几声零落犬吠,以及晚风拂过槐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就在半小时前,那个和善温婉的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孝斌,你做得很好。我走了。”

没有多余的嘱咐,没有离别的感伤,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明确的去向。

就像他三个小时前突然出现在陈孝斌的家门口一样,悄无声息,又突兀异常。

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逆光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门口。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对襟褂子,脚下是一双千层底布鞋,沾满了风尘。

陈孝斌当时就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脸,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师…… 师父?” 陈孝斌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个称呼,他已经快五十年没有叫出口了。

老人,也就是欧阳叔,微微颔首,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算是笑容:“孝斌,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一句 “你也老了”,瞬间击溃了陈孝斌所有的心理防线。

是啊,他都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头发早已花白,背也微微有些佝偻。师父离开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小伙子。

这五十多年,师父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杳无音信?又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出现?

无数的问题像潮水般涌上陈孝斌的心头,几乎要脱口而出。他多想问问师父,当年为何不告而别?

他多想留住师父,好好孝敬他,弥补这四十年来缺失的师徒情谊。

他多想听师父讲讲这几十年的过往,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对他而言,充满了谜团。

可是,当他对上师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时,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了解师父的脾气,随性,洒脱,却也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年,洪水中,师父不就是这样,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便从此人间蒸发了吗?

“师父,您…… 您留下吧。” 陈孝斌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带着恳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孺慕和期盼,像个渴望父亲陪伴的孩子。

欧阳叔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陈孝斌几乎以为师父会心软。

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我的路要走。这里,是你的根。”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是怀念,或许是欣慰,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他伸出手,那双曾经无数次握着银针、搭过脉搏、翻过医书的手,此刻显得有些粗糙,指关节突出,却依旧稳定有力。

他轻轻拍了拍陈孝斌的肩膀,力道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注入了陈孝斌的身体。

“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这些街坊邻里。” 欧阳叔的声音很平静,“医者仁心,四个字,你没忘,很好。”

说完,他便转过身,不再看陈孝斌,迈开脚步,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向巷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孤单,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孝斌站在原地,看着师父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到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再也看不见。

他想追上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知道,师父决定的事,他留不住。

此刻,他依旧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他才惊觉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润。

是眼泪吗?他抬手摸了摸,有些茫然。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过了轻易掉泪的年纪。

师父就像一阵风,吹皱了他平静的心湖。

陈孝斌住在自家的推拿室里,平日里很少言语,多数时候是在看书,或者闭目养神。

那感觉,很温馨。

他就像回到了五十多年前,还是个学徒,跟在师父身后,端茶倒水,抄方抓药,听师父讲解望闻问切,感受着中医的博大精深。

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单纯、最充实的岁月。

可这三个小时的聊天,又太短了,短得像一场梦。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师父说说话,问问他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师父总是回避这些问题,每当陈孝斌小心翼翼地触及,他要么转移话题,要么闭目养神,不予回应。

陈孝斌心中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冷风直往里灌。

他多想留师父,多想知道师父这几十年的经历,那些光阴,对他而言,是一片巨大的空白,也是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牵挂和遗憾。

“爷爷!爷爷!您站这儿干嘛呢?天都快黑了,外面凉。” 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打断了陈孝斌的沉思。

陈孝斌回过神,看到孙女小文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小文是他的骄傲,今年上高二,聪明伶俐,就是性子有些跳脱,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小文跑到陈孝斌面前,仰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脸,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

她看到爷爷站在门口发呆,神情有些落寞,眼神空洞,不由得奇怪地问:“爷爷,您怎么了?太爷爷这么快就走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好奇地探头往巷子里张望,似乎想找到那个 “有气质的老爷爷”。

陈孝斌看着孙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触手一片温热。“是的…… 太爷爷有事。” 他低声说道。

“太爷爷有事?” 小文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两颗亮晶晶的黑葡萄,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

“就是您经常提起的那个,医术特别厉害,然后…… 然后就出去云游四海的太爷爷?”

陈孝斌点点头,眼神又飘向了巷口,带着一丝怅然:“嗯,是他。”

“哇!” 小文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即又有些失落,“那他怎么走了呀?我都还没跟他说上话呢!”

“我一直以为太爷爷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没想到真的存在!”

她围着陈孝斌转了一圈,叽叽喳喳地问:“太爷爷他跟您说了什么?他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的高人一样,隐居在什么深山老林里,然后突然出来指点您一下?”

面对孙女连珠炮似的问题,陈孝斌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把小文领进屋里,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暮色和凉风。

推拿里开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柔和,稍微驱散了一些陈孝斌心头的阴霾。

“你太爷爷他…… 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陈孝斌斟酌着词句,在红木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只是,他的医术很高明,性子也比较…… 洒脱。”

“洒脱?我看是神出鬼没吧!” 小文撇撇嘴,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爷爷,您快跟我说说,太爷爷住在哪里啊?他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在外面多不方便。”

“咱们有时间去看看他好不好?我好想听听他讲过去的故事,还有他那些云游四海的经历!”

陈孝斌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放下茶杯,看着孙女期待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小文见爷爷不说话,只是叹气,不由得有些急了:“爷爷,您怎么不问清楚啊?您不想知道太爷爷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吗?万一…… 万一以后见不到了怎么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