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进门前要擦鞋底(2/2)

我抓过五铃往怀里塞,一抬头发现来时的甬道没了。

原本白石铺的路变成片泥沼,灰黑色的泡泡咕嘟咕嘟翻着,从里面伸出好多苍白的手,指尖沾着湿泥,捧着泛黄的病历本。

每个本子封皮都写着名字,我扫见两个字——是我妹妹的病历,她才十一岁,怎么会有精神病记录?

我抄起块碎镜片砸过去,泥沼里的手却突然全缩了回去,病历本掉在泥里,封皮上的字被泥水冲开,露出底下新写的:无名录。

塔外的风突然刮大了,吹得风铃嗡嗡响。

我握着五铃后退,手背抵上温热的塔门——门不知何时又关上了,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最后一句被我看清:...饲主无名,则局不破...

身后泥沼又开始冒泡,这次伸出来的手更小了,指甲盖儿上还沾着红漆,像刚涂过的。

我攥紧五铃转身,铃身烫得能烙印子,惊云残识的脉冲乱成一片,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

门缝里漏进的月光突然暗了,我抬头看,原本挂着风铃的飞檐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影子。

那影子没头没脚,就那么悬空飘着,轮廓和我怀里的五真铃一模一样。

要走了?那影子开口,声音像老皮的,又像我妈生前哄我时的。

我没应,抓着门把手的手青筋直跳。

门把手上突然爬满黑纹,顺着指缝往我手心钻,我咬着牙拽,门一声开了道缝。

风卷着泥沼的腥臭灌进来,我跨出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是病历本被撕开的响。

月光重新照在脸上时,我摸了摸胸口的血痕,痂壳不知何时掉了,露出新长的粉肉。

远处塔楼的风铃还在响,这次声音里混着个小孩儿的哼歌,调子熟得很,是我妹妹以前总唱的《买糖谣》。

我低头看脚,刚才那层灰白皮肤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新长的粉肉,和正常人的没两样。

影子又贴回脚边,这次它没拉长,规规矩矩地跟着我,影子尖儿正对着塔楼方向,像条扯不断的线。

山风掀起衣角,我摸出怀里的五真铃,其中一枚突然发烫,铃身上浮起行小字:归时路,已变。

我抬头望向来时的裂谷,原本倒垂的绳梯不见了,谷底腾起团黑雾,像朵随时会压下来的云。

而在那云里,我好像看见双眼睛——是安宁医院院长的,是追我六条街的黑帮的,是被我扎死的护工的,全混在一起,红得像要滴出血。

等着。我对着风说,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

五真铃在怀里震得厉害,我攥紧它们,转身往山林更深处走。

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系在我脚腕上的绳子,一头拴着塔楼,一头拴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像有人踩碎了面镜子。

我转头看,塔楼的窗户里冒出团火光,很快蔓延到整座楼,火苗是幽蓝色的,和木牌燃烧时一个颜色。

火光照亮了飞檐上的风铃,我这才看清,每串风铃都是用小孩的手骨串的,指骨上还戴着褪色的红绳。

风更猛了,我听见火苗里有笑声,有哭声,有我妹妹喊的声音。

可这次我没跑,反而停下脚步,摸出怀里的铜铃晃了晃。

铃音混着火声、风声,卷向那团幽蓝的火。

烧吧。我低声说,烧干净了,才好重新来。

脚下的影子突然往塔楼方向窜了窜,又乖乖缩回来。

我低头看它,影子倒映着我的脸,嘴角翘着,是我在安宁医院时从不敢露出的笑。

前面的山路突然传来石子滚落的响,像是有人在不远处跺脚。

我攥紧五铃往左看,林子里没动静;往右看,月光把树影子切成碎片。

可那声响又响了,这次我听清了——是皮鞋底蹭过碎石的声音,和院长当时站在我病房外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我摸了摸左臂的骨刺,伤处又开始渗黑水,在掌心晕开个模糊的轮廓。

山风裹着腐叶味扑过来,我深吸口气,抬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影子在身后拉成细条,替我趟开了前面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