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神木公园的垂钓与待定的线索」(2/2)

「来るか?」(来不来?)

「行きます!」(来!)

九条阵不再有丝毫犹豫,内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被巨大的可能性彻底击碎。

他立刻冲上前,跟上了神渡准的步伐,与他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仿佛追随着一道可能指引方向却也可能引向更深迷雾的光。

……

神木公园自发生连环猟奇杀人事件(猎奇杀人事件)后,往日里游客如织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尽管园内风景依旧优美,参天古树枝叶繁茂,花草依旧欣欣向荣,但在那名恐怖残忍、手法高超的凶手被缉拿归案之前,恐惧如同无形却粘稠的阴霾,沉重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许多人望而却步,宁可绕远路也不愿再踏入这片曾经的休闲胜地。

而那棵被视为地标、巨大而古老的神木以及它旁边那片曾经承载着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弥漫着死寂的池塘,更是依旧被黄黑相间的、刺眼的警方立入禁止(禁止入内)封锁带层层环绕。

警方内部坚持认为,水中或周边潮湿泥泞的岸边某处,可能还存在尚未被打捞和发现的关键性微量物证或痕迹,因此严禁任何无关人员靠近,甚至连公园的日常维护都暂时中止了。

尤其是高桥圣子极其悲惨的遇害方式经由媒体细节模糊却更引人遐想的报导后,在2ch和各类sns上再次掀起了恐慌、猜测与质疑的风暴,这些无形的声音化作了山岳般的巨大压力,重重地压在主办警官九条阵的肩上,让他时常感到窒息。

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即将被压死的……蚂蚁(アリ)。

此刻,他跟着神渡准,再次来到了这个一切罪恶似乎开始浮现的、浸泡着绝望与谜团的池塘边。

昔日幽静深邃、花繁草茂的静雅环境,此刻在逐渐升高却依旧带着凉意的阳光下,显现出一种异样的死寂。花朵依旧开放,却无人欣赏;

绿草依旧茵茵,却仿佛沾染了无形的晦暗;

平静的水面像一块墨绿色的、深不见底的玻璃,倒映着天空和树影,却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停滞的气息。警戒线的存在,无声地强调着此地发生的惨剧。

「ここで…まさか钓りをするんですか?ここはまだ重要な现场です!」

(在这里……难道要钓鱼吗?这里还是重要现场!)

九条阵看了看身旁刺眼的、在风中微微飘动的警戒线,又看了看那片平静得过分、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水面,感到难以置信,甚至觉得有些荒唐。

「もちろん。静かで、鱼も隠れているだろう?最高の钓り场だ。」

(自然。安静,而且鱼也该藏在这里吧?绝佳的钓点。)

神渡准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他熟练地打开那个细长的黑色鱼竿包,从里面取出两根看起来做工精致、相当专业的钓竿,以及一小盒鱼饵,将其中一把钓竿自然而然地递给了九条阵,动作流畅得像是一次计划好的郊游。

「…わかりました。」

(…我明白了。)

九条阵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吸入一些勇气,接过了那根冰凉的钓竿。

事已至此,他决定压下所有翻腾的疑虑和不安,选择一种近乎盲目的、孤注一掷的信任。

或许……或许神渡准另有所指?

或许这片被严格封锁的水域之下,真的还隐藏着被所有人遗漏的、决定性的线索?否则警方也不会至今仍固执地封锁此地。

他立刻拿出手机,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压低声音向警视厅情报管理课报备了今天的行程,含糊其辞地称自己将在神木公园池塘附近「进行更长时间、更细致耐心的现场观察与线索复盘」,试图寻找可能的遗漏点……

只不过,观察的方式或许有些特别——

需要极致的静心与等待,类似于……垂钓。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质疑他的决定。

两人很快在池塘边上那张熟悉的长椅上坐定。

正是在那天的善恶思辨的交流之后,很快就发生了抛尸。

九条阵再一次坐在那里,却感觉以往虽然不算特别舒适,却也合体的椅子此时变得让自己的臀部躁动难安。

各自手持钓竿,姿态生疏(九条阵)与熟练(神渡准)地甩出鱼线。

目光投向那一片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却又莫名令人感到压抑的水面,以及上方那红白相间、微微颤动的浮漂。

「……」

垂钓期间,神渡准偶尔会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比如今天云彩的形状,比如不同种类鱼的咬钩习惯,甚至评论一下吹过耳边的风。

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毫不惹人厌烦,像是个真正在钓鱼的【局外人】。

然而,九条阵的心早已被案情搅成一团乱麻,巨大的破案压力、对凶手残忍手段的愤怒、对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愧疚感,以及之前积累的重重挫败感,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他只能强打精神,机械地、极其简短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嗯(うん)」、「是啊(そうですね)」之类的话。

大部分注意力都死死地盯在那看似永恒静止的浮漂上,内心既期待着什么「奇迹」的发生,又无比害怕最终只是一场空耗时间的徒劳,那种期待与恐惧交织的煎熬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时间在沉寂与等待中悄然流逝,从清晨到烈日当空,再到日影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结果,他们仅仅钓上来几条手指粗细、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银光、不断挣扎扭动的小餐条鱼(餐条鱼)。

随即便被神渡准面无表情地轻轻摘下鱼钩,随手放回了那片深色的水中,甚至没有在多看它们一眼。除此之外,水面再无任何波澜,浮漂如同焊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

九条阵望着天边逐渐低垂、被晚霞染上浓郁橘红与紫色、却仿佛预示着一天徒劳结束的夕阳,握住钓竿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一种被愚弄、浪费了无比宝贵黄金时间的巨大懊悔、焦躁和即将爆发的怒火如同炽热的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疯狂翻涌。

整整一天!在凶手可能正在暗中窥伺、甚至已经锁定下一个目标的致命时刻,他竟然在这里,陪着一个神渡准,像两个真正的退休老人一样,对着一个可能藏匿着尸块和罪恶的池塘,枯坐垂钓了一整天?!

这种荒谬感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脸颊肌肉紧绷,牙关紧咬,几乎要按捺不住,当场扔掉钓竿,对着神渡准咆哮质问。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即将被打破的临界点,一直如同雕塑般静坐垂钓的神渡准,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仿佛计算好般的终结意味:

「そろそろ时间だな。」

(时间差不多了。)

这句话如同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瞬间熄灭了九条阵心中翻腾咆哮的怒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几乎让他血液冻结的不安与恐慌预感,如同无声的海啸巨浪般轰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そろそろ…?!どういう意味ですか?!何の时间だ?!」

(差不多了?!什么意思?!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他猛地转向神渡准,声音因极致的紧张和某种即将揭晓的恐惧而变得尖锐甚至有些失真,握紧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