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东京大学的谜之转校生与窥视世间的眼」(2/2)

「雰囲気が…なんか、「能ある鹰は爪を隠す」って感じがする。深そう。」

(那股氛围…总觉得,有种“真人不露相”的感觉。很深奥的样子。)

「「あのオーラ、ただものじゃない」ね。絶対に。」

(那股气场,绝非等闲之辈。绝对是。)

他对这些议论恍若未闻,视线在教室里短暂巡弋后,定格在靠窗最后一排,一个因前方同学体型娇小而显得略微宽敞的空位上。

他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地穿过过道。

落座时,那双长得有些过分的手臂和腿脚依然显得无处安放,只能略显委屈地蜷缩在有限的空间里。

他没有立刻取出文具,而是先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正是东大标志性的银杏大道。

金黄的叶片仍在不断飘落,如同一场永不终止的静默之雨。

阳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界清晰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下颌被镀上一层淡金。

然而,在那份近乎雕塑般的英俊之下,弥漫出的却是一种与年龄极端不符的、近乎苍凉的淡漠。

他望着那片绚烂的金色,眼神却是放空的,仿佛穿透了眼前美景,凝视着某个遥远而虚无的点,或是回望着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去。

尾崎教授开始授课,内容关于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化身份认同。

教授偶尔抛出问题,期待互动。

当话题涉及某些东亚共同的历史文化隐喻时,有几名学生的目光不经意地飘向窗边的神渡准,似乎期待这位来自文化源头的留学生能给出些独到见解。

但他始终沉默,只是偶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下几笔,笔触迅疾而有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下课铃响,清脆而急促。

教授刚宣布下课,学生们还未来得及完全从学术氛围中抽离,或犹豫着是否该上前与新同学寒暄几句时,神渡准已经利落地合上笔记本,将唯一的一支钢笔插入风衣内袋,站起身。

他的动作流畅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如何最快地脱离一个场合。

他再次向讲台方向的教授微一颔首,随即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口,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逐渐喧闹起来的走廊人流中,留下一个迅速远去的谜团。

「速すぎる…あれが「けんもほろろ」ってやつ?」

(太快了吧…那就是所谓的“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一个女生小声对同伴说。

「挨拶しようか迷ってたんだけど、「チャンスを逃した」ね。」

(我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结果错过机会了啊。)

同伴略带遗憾地回应。

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附近,一名恰好路过的、略懂中文的经济学部学生,目光被遗落在桌角的一本黑色硬壳笔记本吸引。

笔记本的扉页微微敞开,上面用墨迹酣畅淋漓的汉字写着两个大字——

“世道”。

「世道…人?」

(世道…人?)

他下意识地喃喃念出,眉头紧锁,试图理解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世の中の道理』?…それとも、‘世界を见渡す人’?わけがわからない。」

(“世间的道理”?…还是,“纵观世界的人”?完全搞不懂。)

疑惑的种子悄然种下。

“世道人”这个奇特的自称、其身份不明的经历、以及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的孤高态度。

此外,或许一些敏锐的学生已经注意到,校内匿名论坛上偶尔会出现针对社会时事的犀利、有时甚至可谓冷酷甚至是恐怖的匿名评论,署名为“世道人”。

「『バラ色の未来』など、所诠は人间の愿望が生み出した幻に过ぎぬ」

(“所谓‘玫瑰色的未来’,终究不过是人类的愿望所创造出的幻影。”)

——世道人。

其视角刁钻,引经据典却又不拘泥于故纸堆,逻辑链条冰冷坚硬,将一种被普遍视为正向的情感价值拆解得不留情面,甚至堪称一巴掌给你扫进垃圾桶里。

这些言论总是精准命中要害,却又让人难以找到逻辑漏洞进行反驳。成为那些最终悄然沉静下来的讨论帖中最先出现的、一针见血的暴击。

……

神渡,或者说世屉,看上去完全无视了这些窃窃私语。

是根本没传入他耳中,还是即便听到了也只当作过耳之风?

他只是仿佛没有目的地、又或是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明确目标,持续在校园内行走。

终于,他没有去中央食堂,而是走进了校园角落里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蚁の巣(蚂蚁之巢)】。

店内光线微暗,摆放着老旧的木质桌椅,顾客多是些像是埋首于稿件或论文集的老主顾。

这里是躲避东大喧嚣的一处避世之所。

他在最里面的座位坐下,没点单就先从包里拿出一本厚重、装帧古旧的洋书。

他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乎不发出声音。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将周围的所有声响——咖啡杯碰撞的声音、偶尔响起的咳嗽声、远处座位传来的低语——全部隔绝在外。

世屉――神渡准――世道人。

他的存在,如同在东京大学这座知性森林深处扎根的一棵粗壮、无人能窥其全貌的谜之巨树。

它的枝桠,或许早已越过学问的领域,伸向了远方某个幽暗的世界。

十一月的寒风卷起银杏的碎片,在东大的古老建筑间穿梭呼啸,仿佛在低语着更为错综复杂的故事章节,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