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柏青哥的神谕与钢珠的洪流」(1/2)
冬夜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冰冷剃刀,刮过霓虹闪烁、光影迷离的街巷,卷起地上零星的落叶与尘埃,也卷走了行人脸上最后一丝暖意。
九条阵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神渡准那高大沉默、仿佛能隔绝一切喧嚣与寒冷的背影之后,心脏在胸腔里如同失控的野马般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手心不断渗出冰冷的汗水,又迅速被寒风吹干,只留下黏腻紧绷的不适感。
「金を受け取りに行く。」
(去取钱。)
——这句话如同某种邪恶的咒语,在他混乱的脑中疯狂回荡、增殖,衍生出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性与血腥的画面。
抢银行?
那需要周密的计划、强大的火力和亡命之徒的冷酷,伪善の拥抱(伪善之拥)或许能达成,但后果呢?
袭击运钞车?
同样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伤亡。
还是用那恐怖的力量去“说服”某个为富不仁的富豪“自愿”交出巨款?
这似乎稍微“温和”一些,但同样是敲诈勒索,且谁能保证过程中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无论哪一种想象,都意味着他将彻底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与他所坚持的法律、秩序、以及身为警察的最后底线背道而驰,彻底沦为与非人力量共谋的怪物。
他几次几乎要停下脚步,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跟随,但哥哥九条猛那绝望到扭曲的哽咽声、嫂子洋子苍白脆弱的脸庞、以及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高悬、日益逼近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还款期限,又像无数条无形却坚韧无比的锁链,死死拖拽着他的脚步,让他无法挣脱,只能麻木地向前。
然而,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自己的想象压垮时,前方神渡准的脚步却毫无征兆地、在一家灯火通明得近乎刺眼、人声鼎沸如同炸锅般的巨型店铺前停了下来。
喧嚣的电子音乐和无数金属撞击的噪音浪潮般涌来。
九条阵茫然抬头,刺眼的霓虹灯牌如同巨大的怪异符号,晃得他眼花缭乱——
「パチンコ天国」(柏青哥天堂)。
柏青哥?!(小钢珠店?!)
九条阵彻底愣住了,大脑的处理器仿佛瞬间被过载的信息烧毁,一时间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极度荒谬、极度错位的现实。
这位深不可测、执掌原罪之力、谈笑间便能决定极道组织生死、提出“抢银行恶魔方案”的非人存在,带他来……打小钢珠取钱?!
这比之前任何可怕的猜想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超现实的荒诞感!
あり得ない!(不可能!)
神渡准完全没有理会他脸上那近乎呆滞的震惊,仿佛只是停在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地点,率先推开了那扇隔音效果约等于无、不断震动的玻璃门。
瞬间,一股更加强大、几乎物理性质的声浪混合着复杂的气味,如同重拳般迎面砸来,将九条阵彻底吞没!
店内,成千上万颗钢珠以惊人的频率和密度撞击着金属挡板、滚落塑料轨道,发出的哗啦声响汇聚成一片持续不断、震耳欲聋的金属瀑布声;
各种动画主题曲、电子音效、中奖提示铃尖锐地交织、碰撞、撕裂空气,疯狂刺激着早已不堪重负的鼓膜;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烟味、无数人聚集产生的汗味、以及一种廉价香氛和机器发热混合的、独属于投机与欲望焦灼燃烧的奇特气息,闷热而窒息。
密密麻麻、排列得如同蜂巢般的机器前,坐满了形形色色、却同样被这机械轮回所吸引的玩家:
有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只是机械般不断投币拉杆、仿佛已与机器融为一体的老者;
有双眼布满血丝、通红地紧盯着弹珠那看似随机却又决定命运的轨迹、口中念念有词的上班族;
也有偶尔因中小奖而爆发出短暂、尖锐欢呼,随即又立刻投入下一轮战斗的年轻人……
整个空间就像一个被巨大玻璃罩隔离出来的、专注于瞬间廉价刺激与微小虚幻希望的、躁动不安的独立宇宙,一个现代的赛の河原(赛之河原,佛教中孩童灵魂堆积石塔之地,喻徒劳无功)。
所谓——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神渡准对这片极致的混乱与喧嚣视若无睹,他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欲望的泥沼,仿佛行走在无人的旷野。
他径直走向兑换筹码的柜台,侧头,用那永远平稳无波的声线淡淡地问了一句:
「まだお金どれくらいあるの?」
(身上还有多少钱?)
九条阵还沉浸在巨大的荒诞感和环境的冲击中,闻言下意识地摸遍所有口袋。
最终只从裤袋角落里抠出一枚遍布指纹,还带着体温的五百日元硬币,窘迫地、几乎是羞愧地递了过去。
这是他身上仅剩的全部,是他与正常世界最后一点微薄的联系。
神渡准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枚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寒酸的硬币,随意地递给柜台后同样表情麻木的店员,兑换了一小筐最低面值的、看起来少得可怜的钢珠筹码。
然后,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筐筹码一眼,目光再次投向喧闹的店堂。
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华丽机器外壳,直接窥见内部程序的流转、概率的分布、以及那被严密控制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缝隙。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台位于最偏僻角落、灯光黯淡、外壳有些老旧磨损、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像是快要被淘汰的机器。
那台机器周围空无一人,与其他热闹的区域形成鲜明对比。
它异常庞大,几乎是其他普通机器的四五倍大小,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蛰伏在角落,与周围花哨的新机器格格不入。
肮脏的机身上,用猩红色仿佛血迹般的喷漆涂鸦着几个张扬扭曲的大字——【沼の王】(沼泽之王)。
周围已经有零星的玩家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尤其是神渡准那非同一般的气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おいおい、まさか…谁かがあの【沼の王】に挑戦するのか?」
(喂喂,不会吧…有人要挑战那个【沼泽之王】?)
「开玩笑吧?那玩意可是吃珠不吐骨头的深渊啊…」
「この机械は店の【店舗の重宝】で、资金を「回収」するために特别に作られていると闻いたことがあるけど、実际に大きく胜った人を见たことがない…」
(听说这台机器是店里的镇店之宝(镇店之宝),专门用来‘回收’资金的,就没见人真正赢过大的…)
「まさに自杀行为ですね…」
(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细微地涌动着。
「これで、あのマシンをやれ。」
(用这个,玩那台。)
神渡准将那一小筐轻得可怜的筹码塞到九条阵冰冷的手里,用不容置疑、近乎律令的语气命令道,并且让其不用紧张,随便打就好。
九条阵整个人都是懵的,巨大的荒诞感让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他握着那筐轻飘飘、仿佛嘲讽着他全部努力的筹码,看着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沼の王】(沼泽之王)。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推上华丽舞台、却对剧本和角色一无所知、只能任人摆布的小丑(道化师)。
靠柏青哥?
这怎么可能解决那笔足以压垮一整个家庭的巨额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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