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1 孤身赴险、木刀与武士的救赎之路」(2/2)
(守护同伴…!)
九条阵师范所教导的「强」,不仅仅在于高超的剑技,更在于守护的意志与担当!
他怎能因为自身可能面临的危险,就置同伴的性命于不顾?!
那与他所追求、所信奉的剑道精神完全背道而驰!那将是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屈辱!
换而言之,对方也正是死死地抓住了他这一点!利用了他的「武士道」精神,为他量身定制了这个恶毒的阳谋!
国枝弘一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道场内熟悉的、混合着汗水和木质气息的空气,仿佛要将这份眷恋深深吸入肺中。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犹豫、恐惧和杂念都如同被烈焰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决绝!
「…行く。」
(…我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
「でも部长!」
(但是部长!)
「言うことを闻け!」
(听我说!)
国枝弘一厉声打断他们,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焦急而年轻的脸:
「相手は本気だ。俺が约束を破れば、指示通り、千夏は确実に杀される。そんなリスクは冒せない。」
(对方是认真的。如果我违约,他们会按指示做的,千夏肯定会被杀。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地直接关机,然后郑重地塞进副将的手中:
「これを预かる。俺から连络があるまで、絶対に谁にも知らせるな。警察にも、学校にも、谁にもだ。约束の时间までただ待て。もし…约束の时间を过ぎても俺から何の连络もなければ、その时は…冷静に、警察と学校にすべてを报告しろ。」
(这个交给你保管。在我联系你们之前,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警察也好,学校也好,谁都不行。等到约定时间。如果…过了约定时间我还没有任何联系,那时候就…冷静地,向警察和学校报告一切。)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那未尽的含义。
一股悲壮而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队员们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拳头死死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强烈的无力和愤怒感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他们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敌人的卑鄙无耻,更被部长那明知是死路却依然舍身赴死的决绝所深深震撼。
国枝弘一告诉了约定的具体时间后,就不再多言。
他毅然转身,走到墙边的刀架旁。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练习用的竹刀,没有停留。
最终,他取下了那柄他用了最久、木质最为坚韧沉重、手感也最契合、几乎成为他身体延伸般的——木刀。
这柄刀,陪伴他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艰苦练习,承载着他无数的汗水、信念与梦想,也曾在他外出制止骚扰女生或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时,替他主持过公道。
然后,在众人沉默而悲戚的注视下,他缓缓脱下身上的运动外套,露出了里面一直穿着的、象征着东京大学剑道部的蓝色剑道服。
他将衣襟仔细地整理好,系紧腰带,每一个动作都沉稳、专注而缓慢,仿佛不是奔赴一场致命的陷阱与屠杀,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极其神圣、不容亵渎的仪式。
此刻的他,腰间别着沉甸甸的木刀,身披笔挺的剑道服,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刀锋,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古老的、悲壮而凛然的武士气概。
此时,早就已经是放学后的社团时间,偌大的校园内活动的人很少,他避开了少量的视线,直接大步走到校外的路边,拦住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司机是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中年大叔,看到这样一位打扮奇特、气势逼人的乘客,简直就是时代剧片场里走出来的。
他明显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对方腰间那柄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木刀时,更是有些迟疑和警惕,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太好。
这……这是做什么?就不能来点普通的客人吗?
「西郊外、この住所まで。急いでいます。お愿いします。」
(去西郊外,这个地址。我很急。拜托了。)
国枝弘一将手机上的地址展示给司机,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但那双深邃眼眸中蕴含的某种决绝和沉重的东西,却让经验老道的司机把所有的疑问和调侃都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は、はい…わかりました…」
(好、好的…明白了…)
司机下意识地应道,连忙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窗外的风景迅速更迭,繁华璀璨的市区霓虹逐渐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稀疏的低矮厂房、大片荒芜的空地和杂乱的仓库区。
路灯变得稀疏黯淡,如同野兽在暗处窥探的眼睛。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沉闷的轰鸣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噪音。
国枝弘一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木刀横置于膝上,双手轻抚刀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直视前方黑暗的道路,如同即将踏上最终决战的武士在进行战前最后的冥想与蓄势。
那股无形却无比凝重的气场,仿佛抽空了车内的空气,让司机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放慢,手心甚至微微渗出了汗。
终于,按照导航略显迟疑的指示,车辆在一条连最基本路灯都没有的、坑洼不平、杂草丛生的土路尽头猛地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车前灯的光柱勉强照亮前方,百米开外,一片巨大而漆黑的、如同史前巨兽残骸般的阴影匍匐在荒地中——
那便是短信中指定的废弃工厂。
破碎的窗户如同黑洞洞的、贪婪的眼睛,无声地窥视着这唯一的、不速的来访者。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凄冷的夜风吹过锈蚀金属发出的呜咽声和远处荒野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野狗吠叫。
「すみません、先、先は道が悪くてこれ以上进むのは无理で…ここが限界です…」
(抱歉,前、前面路太差了,没法再走了…这里就是极限了…)
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显然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
「ここで结构です。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这里就可以了。非常感谢。)
国枝弘一此时已经将木刀重新插回腰间,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精确地付了车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推门下车。
出租车司机看着他腰别木刀、身着剑道服,那毅然决然、毫无畏惧走向那片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建筑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劝阻,也许是祝福,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喉咙里一声模糊的咕哝。
他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祥的预感,迅速挂上倒挡,轮胎摩擦着地面,几乎是仓皇地掉头,飞快驶离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地方。
冷冽刺骨的夜风立刻包裹了国枝弘一,吹拂着他蓝色的剑道服衣袂,猎猎作响。
脚下是没过脚踝的荒草和硌脚的碎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腐烂物的混合气味。
周围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废弃工厂那庞大而狰狞的轮廓在浓重的黑暗中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国枝弘一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木刀,冰冷的木质触感被体温所包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绝对隐藏着不止一双充满恶意、残忍和戏谑的眼睛,正如同打量落入陷阱的猎物般注视着他。
但他没有丝毫的停顿,更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早已消失的出租车尾灯。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驱散了所有的恐惧、犹豫和冰冷的寒意,给予他踏入地狱的勇气——
【必ず、千夏を救い出す!】
(一定要,救出千夏!)
他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走向那散发着浓重死亡与恶意气息的、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