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眼线？（2/2）

王建强慢慢摘下眼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李明坚定地说，“而且我相信这不只是我的感觉。办公室里大家都察觉到了，只是不敢说破。主任，这种方式真的能管理好一个团队吗？”

王建强沉默良久，最后指了指门口的座位：“把门关上，坐下吧。”

李明照做了。

“输电部是整个电网的动脉，”王建强缓缓道，“我们的工作关系到千家万户的用电安全。去年，部门出现了两起安全事故，都是因为员工违规操作。上级对我们提出了严肃批评。”

“所以您就安排了‘眼线’？”李明忍不住问。

王建强没有直接回答：“作为一个部门负责人，我需要了解员工的真实想法和工作状态。有些信息，通过正常渠道是收集不到的。”

“于是您选择了不信任的方式。”李明直言不讳。

王建强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问你，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等待下一次事故报告吗？”

李明沉默了。

“刘洋不只是实习生，”王建强终于透露，“他是公司纪检部门的预备人选，在我这里锻炼的同时，也确实帮我了解一些情况。不过，我承认这种方式可能欠妥。”

“不是欠妥，是错误的。”李明鼓起勇气说，“主任，您这样做，只会让员工更加封闭，更加不敢说真话。表面上您听到了‘真实’的声音，实际上那只是经过筛选和扭曲的信息。”

王建强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明。

一周后，部门召开了一次特别的民主生活会。王建强出人意料地首先做了自我批评。

“最近我意识到，作为部门领导，我过于依赖非常规渠道获取信息，这种方式伤害了同事间的信任，也违背了团队管理的原则。在此，我向大家诚恳道歉。”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王建强继续说：“从今天起，我们恢复月度意见箱的匿名反馈机制，同时我会每月随机邀请三位同事共进午餐，直接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我希望通过这些正式渠道，重建我们之间的信任。”

李明注意到，刘洋坐在角落，低着头，面无表情。

会后，王建强再次叫住李明：“你的直谏需要勇气，公司需要这样的员工。下个月的部门安全分析会，由你主导准备吧。”

李明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是欣慰。

然而，就在他以为事情圆满解决时，一个意外发现让他再度陷入沉思。

周五晚上，李明因一份紧急报告返回办公室，发现刘洋独自在王建强办公室内，手里拿着一份显然是私下准备的文件。李明躲在虚掩的门后，听到了只言片语。

“...这三个人近期都有离职倾向...”刘洋的声音冷静而专业，“...李明的大学同学在竞争对手公司任职，他们上周有过接触...”

王建强打断他：“够了。我之前说过，这种方式到此为止。”

“王主任，这是上面的意思...”刘洋的声音突然放低。

李明悄悄退后，心里翻江倒海。原来刘洋不只是王建强的眼线，他背后还有更高层的力量。这场信任危机，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一个月后，部门氛围明显改善，意见箱里收到了十几条实质性建议，员工午餐会也顺利开展。但李明知道，表面的和谐下仍有暗流涌动。他小心谨慎地处理着每一份文件和每一次交谈，同时更加努力地工作。

季度总结会上，李明主导的安全分析报告获得了公司表扬。王建强在会后拍着他的肩膀说：“看，正当的渠道同样能出好成果。”

当天下午，李明在抽屉里发现一张匿名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小心，你也在被观察之中。”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好，继续工作。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曳，如同无数交织的电网，有的明亮可见，有的深藏不露。

李明明白，在这个庞大的组织体系里，信任与监控、透明与保密，永远是一道难解的题。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在明暗交织的电网中，找到那条正确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