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刚的结果是下属背锅(2/2)
“妈,我现在忙,改天再说。”岳珊珊打断母亲,揉了揉太阳穴。
挂断电话,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三十岁,在设计院不算年轻了。同龄人有的已经走上管理岗位,有的跳槽到更赚钱的私企,有的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只有她,还坚守在这个位置上,与每一根线路、每一个参数较劲。
为什么?她问自己。也许只是因为大学时代第一次看到变电站设计图时的那种震撼——那些纵横交错的线路在她眼中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一座城市的血脉,是光明与力量的源泉。
身后传来脚步声。岳珊珊警觉地回头,看见秦风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还在修改?”他走近,语气比白天温和许多。
岳珊珊点点头,没有接话。
秦风自顾自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今天的会上,我可能说得有点直接。不过你应该明白,这都是为了项目好。”
岳珊珊终于转头看他,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是吗?那我应该谢谢你的‘指导’了?”
秦风似乎被她的直接噎住了,停顿片刻才说:“珊珊,你很有才华,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但设计工作不只是画图,还要懂得协调各方关系,明白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就像我今天在会上做的那样?”岳珊珊直视他的眼睛。
秦风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放下文件夹:“这是去年沿海变电站项目的评审意见,也许对你有帮助。”
他离开后,岳珊珊打开文件夹,里面果然是一份详尽的评审资料。但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住了——那里夹着一份会议纪要的复印件,日期是三年前,正是她刚加入秦风团队的时候。纪要末尾有一行手写的小字:“新来的岳珊珊提出的防盐雾母线保护方案被采纳,优于原方案。”
她记得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在设计院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从那一天起,秦风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依然和蔼可亲,背后却开始处处设防。
岳珊珊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她想。秦风不是讨厌她,而是害怕她——害怕她的才华,害怕她的成长,害怕有一天她会取代他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天,岳珊珊带领团队昼夜不停地修改方案。她不仅修正了秦风指出的问题,还进一步优化了几个原本就不够完善的细节。她特意去了一趟海城实地考察,站在波涛汹涌的海岸边,感受着咸湿的海风,突然灵光一现——何不在变电站周围设计一道弧形防浪墙,既增强防护,又能够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
“珊珊姐,这里要不要保留秦工建议的修改?”小李指着屏幕上一处问道。
岳珊珊审视片刻,摇头:“不,用我们自己的方案。秦工的建议没错,但太保守了,会增加客户成本。我们的方案更平衡。”
她学会了接受批评,但不盲从;学会了尊重经验,但不屈服于权威。
投标前一天的深夜,岳珊珊最后一次核对全套图纸。当她点击保存键时,窗外已经泛起晨曦。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窗前,看着远方海城方向渐渐亮起的灯火,突然觉得,那些让自己痛苦的压力和挑战,何尝不是一种养料?
投标会很顺利,岳珊珊的设计方案以微弱优势胜出。评委特别称赞了她的弧形防浪墙设计,认为它既实用又美观,与海城打造滨海旅游城市的目标相契合。宣布结果时,她看到秦风脸上转瞬即逝的失落,然后是程式化的微笑和祝贺。
“恭喜,”他和她握手,力道很重,“我就说你很有潜力。”
“多亏秦工的指导。”岳珊珊回应,笑容得体。
那一刻,她明白自己赢了——不仅赢了项目,更赢回了尊严。
一个月后,项目开工典礼在海城举行,岳珊珊作为主设计师剪彩。海风拂过她的发梢,摄像机闪光灯中,她微笑地剪断红绸,心里却想起另一个画面——那个在会议室里如坐针毡的自己,那个在深夜里独自修改图纸的自己,那个忍住所有委屈和愤怒、选择用实力证明自己的自己。
回公司的车上,王志明难得地和她闲聊起来:“听说秦风已经提交了调岗申请,想去广州分院。”
岳珊珊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
“他走后,他那一组就由你来带吧。”主任轻描淡写地说,“两组合并,人手更集中,能接更大的项目。”
岳珊珊望向窗外,初夏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给翻涌的浪花镶上了金边。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硬碰硬地对抗,而是在风雨中扎根生长,直到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就像海城变电站那些特别坚固的基础,默默承受着海浪的冲击,却是光明最可靠的基石。
“好的,王主任。”她平静地回答,声音里没有得意,只有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会做好准备的。”
车窗外,一座高压电塔在海岸线上掠过,钢铁骨架在蓝天碧海间勾勒出坚毅的剪影。岳珊珊微微一笑,那塔架多像此时的自己——在风雨中站立,输送着能量,沉默,却不可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