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不能当饭吃(1/2)
沈松的办公室在十五楼,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他手里握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这是他在xx电力设计院国际工程部的第十一年。
桌上的图纸铺展开来,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构成了一座遥远的变电站。菲律宾马尼拉郊外,那是他上个月刚完成的设计项目。图纸右下角是他工整的签名:沈松,2018.10。他盯着自己的签名看了许久,想起第一次在这间办公室签下名字时的激动。
那时他刚从东南大学电力工程专业毕业,怀揣着对电力设计的热爱走进这栋大楼。导师曾说他有一双“天生就该干这行的手”——修长、稳定,对线条和比例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沈工,还不下班?”助理小赵探头进来。
“马上,还有点东西要收拾。”沈松勉强笑了笑。
小赵注意到他桌上的辞职报告,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带上门离开。
沈松拉开抽屉,翻出一本旧相册。第一张照片摄于200了二十多篇文献,直到找到最优解。
项目成功那天,他在办公室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夕阳西斜,金色的光芒洒满桌面。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能做着自己热爱的事,还能养活自己。
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热爱的背面,都标着价格。
转折发生在2014年。女儿出生,妻子产后身体虚弱,需要人照顾。与此同时,设计院国际部的项目激增,他频繁出差,最长的一次在印尼待了四个月。
回国那天,女儿已经会翻身了,看见他就哭。妻子默默收拾着行李,背影僵硬。那天晚上,他发现妻子一直在吃抗抑郁药物。
“你热爱你的工作,那我呢?”妻子轻声问,“我和孩子,在你心里排第几位?”
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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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动起来,是妻子发来的消息:“谈完了吗?晚上回来吃饭吗?”
“一会儿就回去,辞职报告已经打好了。”他回复。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顺着玻璃滑下,划出一道道扭曲的痕迹。他想起在孟加拉国工地的那场暴雨。那是2016年,他作为设计代表驻场三个月。热带雨季的雨像是从天上倒下来,工地变成泥潭。
当地工人在泥泞中铺设电缆,他跟着在现场一遍遍核对图纸。项目经理是当地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对他说:“沈先生,你们中国人真拼命。”
他苦笑。不是拼命,是责任。国际工程的设计费动辄上亿,一个细节错误就可能导致数百万的损失。热爱在责任面前,早已退居二线。
那天晚上,他在工棚里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想到的是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费。曾经以为设计是艺术,后来明白设计是商品;曾经以为工程是梦想,后来明白工程是生意。
第二次想转行是在去年。大学同学聚会,当年成绩远不如他的人,有的开了自己的咨询公司,有的转行做金融,都在谈论着投资回报率。只有他,还在为一根电缆的选型熬夜。
“老沈,以你的能力,早该是副总工了。”同学醉醺醺地说,“就是太老实,不会争取。”
他笑笑没说话。不是不会争取,是心中有道坎——总觉得设计是神圣的,不该成为讨价还价的筹码。
然而现实是,他的工资条上的数字,已经三年没有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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