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庭外微芒(上)(2/2)
对面不远处,姜一鸣和他的精英律师团队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姜一鸣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只有冷漠,甚至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偶尔瞥向沈婉悠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亟待处理的麻烦物件。他的首席律师则一脸的精明干练,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挂着一丝公式化的、毫无温度的浅笑。
方晴暂时离开,去和法院的书记员做最后的材料核对与沟通。只剩下沈婉悠一个人坐在这里,赤裸地感受着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四面楚歌般的孤立无援。
走廊尽头传来沉闷的脚步声,调解庭厚重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上一桩案件的当事人面色各异地鱼贯而出,有人如释重负,有人愁云惨淡。
“沈婉悠,姜一鸣,请进。”一位身着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出现在门口,扬声喊道。
沈婉悠深吸一口气,猛地从长椅上站起身。或许是因为紧张过度,起身太猛,眼前骤然一黑,眩晕感袭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椅背,才勉强站稳。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挺直了单薄的脊背,抱起那份沉甸甸、装着她全部希望与挣扎的文件袋,像是抱着最后一面护身的盾牌和唯一的武器,迈步走向那扇决定命运的门。
姜一鸣和他的律师也几乎同时走了过来,与她前后脚到达门口。姜一鸣甚至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她是透明的空气,率先一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跨入了门内。
调解庭内的布置简洁而庄重,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律威严。主持调解的法官是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女性。双方分坐在长桌两侧,泾渭分明。
程序化的开场白后,姜一鸣的律师率先发难,语速快而清晰,逻辑严密,开始列举早已精心准备好的“证据”链:极力强调沈婉悠无稳定可观收入、无长期固定居所(刻意忽略她新签订的租房合同)、情绪状态不稳定(提交了那份被刻意扭曲的医院“证人证言”),极力渲染她目前的生活状况无法为孩子提供良好、稳定、可持续的成长环境,并浓墨重彩地对比姜一鸣优越的经济实力、社会地位所能提供的“全方位”保障和“光明”未来。
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沈婉悠心上。她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冻僵了,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但是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目光直视着法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和镇定。
轮到方晴发言。她语气平稳,不疾不徐,逐一进行反驳:出示了沈婉悠新签署的劳动合同(虽然目前仍是短期)、正规的租房协议,证明其正在努力且有效地重建自己的生活和经济能力;犀利地质疑对方所谓“情绪不稳定”证据的真实性、关联性与取证方式的合理性;并开始引入最核心的论点——抚养权归属的判断,应首先且始终立足于子女的最大利益,这远非单纯的经济条件对比,更应考量情感连接、日常照顾、以及父母双方的品行与责任感。
“…法官大人,我方当事人或许目前在经济基础上暂处劣势,但她对两个孩子毫无保留的爱、深入骨髓的责任感以及多年来事实上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是有目共睹且无法抹杀的。反观姜先生,在孩子重病最需要父亲关怀时、在妻子遭遇亲人离世巨痛最需要支持时,他不仅未能给予应有的家庭温暖和情感支持,反而表现出令人心寒的冷漠和极度不耐烦,甚至在此刻急于利用程序剥夺一位母亲抚养孩子的基本权利,其行为本身是否真正符合所谓‘一切为孩子着想’的最高原则?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