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母子团聚,苦尽甘来(1/2)
长春宫。
昔日属于刘贵妃的奢华与喧嚣,如同被潮水洗刷过的沙滩,已然褪去得无影无踪。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撤换着那些彰显旧主品味、过于艳丽张扬的帷幔饰物,搬走一件件精巧却透着俗气的摆设。
空气中弥漫着打扫后的清新水汽,混合着淡淡的、宁神的檀香,试图驱散前任主人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冯夫人——如今已是复位迁宫的敬懿皇贵妃,坐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穿着一袭新赶制出来的、符合她位份的藕荷色宫装,料子是顶好的云锦,针脚细密,花纹清雅。
可她端坐的姿态,却依旧带着几分在冷宫中养成的、习惯性的拘谨与小心翼翼,仿佛还未完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阔别八年的尊荣。
她的目光,几乎一瞬不瞬地落在榻前不远处,那个正由太医小心清理包扎手掌伤口、脸色依旧苍白的少年身上。
她的儿子。
她的智儿。
她的凤儿。
十二年的魂牵梦萦,十二年的肝肠寸断,十二年在绝望与希冀的夹缝中苦苦挣扎……
如今,这个真实存在的、有温度、会呼吸、会受伤也会流血的孩子,就坐在她的面前。
不再是午夜梦回时模糊的轮廓,不再是凭吊那枚玉佩时虚无的寄托。
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盈满了她的眼眶,顺着略显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簇新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骨肉,一寸一寸地,重新刻进自己的骨血里,刻进自己荒芜了十二年的生命里。
太医的动作很轻,但清理伤口时,药水触及翻卷皮肉的刺痛,还是让马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这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根针,骤然刺痛了冯夫人的心。
“疼吗?”她几乎是立刻倾身向前,声音带着未褪的哽咽和浓浓的疼惜,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却又怕弄疼他,那只手就那样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马凤抬起头,对上母亲那双盛满了泪水与关切的眸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他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因虚弱而显得有些勉强:“母妃放心,不疼。比这更重的伤,儿臣也受过,习惯了。”
他本意是想安慰母亲,告诉她自己在边塞已然历练得足够坚强。
可这句“习惯了”听在敬懿皇贵妃耳中,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剜心蚀骨。
习惯了?她的孩子,本该在锦绣堆中、万千宠爱下长大的皇子,却对她笑着说,对伤痛“习惯了”?
这十二年,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经历了多少生死边缘的挣扎?
巨大的心痛与愧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马凤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住,仿佛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她的手冰凉,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纤细,却蕴含着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绝望的力量。
“是母妃没用……是母妃对不起你……”她泣不成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当年……当年若是母妃能再强硬些,你也不会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话语因哭泣而破碎不堪。
诉说着生产之日的混乱与诡异,诉说着得知“女儿夭折”时的晴天霹雳与心如死灰,诉说着被打入冷宫后的绝望与不甘,更诉说着这十二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对不知流落何方、是生是死的孩儿的锥心思念与无尽担忧。
那些被刻意尘封、不敢轻易触碰的痛苦记忆,在此刻,面对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骨肉,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马凤静静地听着,反手紧紧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
他没有打断,只是用自己尚且温热的掌心,试图传递给她一丝力量与安稳。
他能感受到母亲话语中那刻骨的痛楚与深沉的爱,那是在冷宫十二年都未曾被磨灭的、属于一个母亲最本能的情感。
听着母亲的哭诉,他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边塞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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