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父女和解(2/2)
“你小子……”
他用筷子指着我,舌头已经有点打结。
“我知道你……你以前不规矩。”
我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叔不管。”
他打了个酒嗝,啤酒沫沾在嘴角。
“男人嘛,总有犯浑的时候。”
他摇摇晃晃地前倾身体,凑近我,眼神却突然变得锐利,像醉汉难得清醒的瞬间。
“但半夏不一样,你得对她好。”
“她小时候……苦。”
他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哭腔。
“我不是个好爹……没护着她。现在……现在轮到你了。”
他抓起酒杯又灌了一口,酒液洒了些在衣襟上。
后面的话开始颠三倒四,一会儿说许半夏小时候多乖,一会儿骂王全不是东西,一会儿又念叨着她妈爱吃的橘子还没吃完。
但翻来覆去,总有一句清晰的话砸过来。
“你得照顾好她……听见没?”
“她要是受一点委屈……我这条老命……跟你拼了!”
他拍着桌子,震得啤酒杯都在晃,眼里布满血丝,那股子狠劲不像是醉话。
我看着他。
这个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连吃口肉都要顾虑血脂的男人,此刻满脸通红,醉得眼神发直,却把所有的执拗和强硬都给了那个他亏欠了半生的女儿。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带着浓重的酒气,却比任何郑重的誓言都要滚烫。
夜风卷着烤串的香气吹过,塑料棚子被吹得哗啦作响。
许友仁趴在桌上,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大概是又说到了许半夏。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涩味,心里却突然亮堂起来。
这个从前在许半夏生命里几乎隐形的父亲,这个被岁月和生活磨得沉默又疏离的男人,原来从未真正放下过。
他心里那点做父亲的觉悟,只是藏得太深,直到女儿受了伤,才终于冲破所有束缚,滚烫地涌了出来。
路边摊的灯光昏黄,映着他醉倒的侧脸,也映着远处医院楼上亮着的那盏灯。
我知道,从今晚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夜色已经浸得很深了,晚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我架着许友仁的胳膊,他整个人几乎都挂在我身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慢点,许哥。”
我侧头提醒他,手上稍一用力就稳住了他摇晃的身体。
这点力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扶着他往前走倒也轻松。
他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舌头打了结,听不真切,只有偶尔拔高的语调里,能隐约捕捉到“半夏”两个字。
终于到了他家楼下,我半扶半搀地把他弄上楼梯,到了门口,伸手按响了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刘美兰探出头来,看到我们这副模样,眉头瞬间就皱紧了。
“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我开口解释。
刘美兰没说话,只是把门再拉开些,侧身让我们进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玄关处一盏昏暗的灯亮着,显得冷冷清清的。
我刚扶着许友仁站稳,就听见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刘美兰已经转身进了卧室,把房门关上了,自始至终没看许友仁一眼,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动手。
许友仁这会儿已经快神志不清了,软塌塌地靠在我身上。
我费了点劲把他扶到卧室门口,推开虚掩的房门,将他安置到床上,又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嫂子,许哥醒了要是不舒服,你给倒点水。”
我朝着刘美兰的卧室方向喊了两嗓子,声音不算小,足够穿透那扇门。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站在原地愣了愣,心里不是滋味。
摇了摇头,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人压抑的家。
走到楼下回头望,他们家窗户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亮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夜风更凉了,我裹了裹衣服。
许友仁住这样的家里,一天到晚对着冷若冰霜的空气,难怪会喝成这样,难怪会一遍遍念着许半夏的好。
毕竟,许半夏在的时候,他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眼睛里也总是亮的。
那样鲜活的日子,和现在这寂寞空虚的冷寂比起来,确实让人忍不住思念啊。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敲在玻璃窗上,许友仁坐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屏幕暗着,像刘美兰此刻的脸,没什么温度。
“倩倩那边又没信?”
他第无数次问。
刘美兰正对着镜子试新织的围巾,闻言头也没回:“小孩子在国外忙,哪有功夫天天报平安?我这围巾等她冬天回来正好戴。”
许友仁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忙?
忙到连个微信消息都没有?
当初送倩倩出国留学时,刘美兰说这是给女儿最好的前程,他也应了。
可如今两年过去,女儿像断了线的风筝,除了第一年春节打过一个国际长途,剩下的日子里,这个家仿佛从未有过她这个人。
倒是许半夏,那个他从前总忽视的大女儿,最近成了他心里唯一的暖意。
前阵子他腰椎间盘突出犯了,躺床上动不了,刘美兰要去参加广场舞比赛,只留了句“自己叫外卖”就出了门。
是许半夏接到电话就赶过来,端水喂药,煲汤做饭,守了他三天三夜。
“爸,以后有事儿你直接找我,别总自己扛着。”
半夏给他削苹果,语气轻缓却笃定。
“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许友仁望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心里又酸又涩。
当年他一门心思扑在刘美兰身上,后来又偏心小女儿倩倩,对半夏不闻不问,在她刚创业最难的时候,没借给她一分钱。
可这孩子,从未记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