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计斗村长(2/2)

许半夏一坐下就打起了官腔,先是夸赞高跃进办公室的格局,又绕着圈子说如今政策好、营商环境优,话里话外全是铺垫,半句没沾正题。

高跃进端起茶杯抿了口,放下时杯底在桌面磕出轻响,她抬眼看向许半夏,语气直截了当:“许总要是没正经事,就先回吧,我后面还有个会。”

许半夏脸上的笑容一收,终于不再绕弯,把前因后果一股脑倒了出来:“高会长,是这么回事。我想在村里租块海边滩涂,那地荒着也是荒着,除了几只鸡鸭跑去过夜,根本种不了庄稼。我本想租下来搞个堆场,也算是给村里添点活计,结果那村长一开口就敢要一百万,这不是明着抢吗?”

她越说越气,眉头拧成个疙瘩:“他一个村长,定价前问过村民吗?搞过民意投票吗?就敢像地主老爷似的随口开价,简直是信口雌黄!我怎么说也是想为地方做点实事,哪能这么被欺负?”

高跃进手指在桌沿轻轻点着,听完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就想要个公平公正的说法,”许半夏往前倾了倾身,语气恳切:“那地该租多少钱,得有个章程,不能凭他一句话定死。国家不是一直说要扶持正规企业吗?这份扶持,不就该用在这种时候,挡住这些歪门邪道吗?”

高跃进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想建大规模堆场,对行业确实有好处,眼光是准的。但村子用地归地方管,我们不好直接插手。不过我可以协调一下,让公证处参与投票,至少不能让他一个人说了算。”

许半夏立刻皱起眉:“这法子是能治住他一时,可这不就明着把他得罪死了?以后他天天找我麻烦,今天断个水明天堵个路,我这堆场还怎么开?”

这话一出,高跃进也没辙了。

她能做的本就有限,村长任免归地方管,她根本插不上手,总不能为这点事动用人脉去换个村长。

我在旁边轻轻碰了碰许半夏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见好就收。

许半夏愣了愣,随即压下心头的顾虑,站起身:“那……就先按您说的办吧,谢谢高会长了。”

高跃进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点了然。

她显然瞧出许半夏还有顾虑,只是被我劝住了。

有些事她没法明说,但以眼下的国情,许半夏若能和村长私了,或许才是最省心的路。

可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撕破脸,再想转圜难如登天。

出了办公楼,我们在对面街的车旁停下。

许半夏靠在车门上,眉头还没松开:“就算这次能按规矩租下地,那村长以后肯定没好日子给我过,到时候怎么办?”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就是玩阴的么?这点事,交给我。”

“违法的事可不能干。”

许半夏立刻警惕起来。

“放心,保证干净利落,”我冲她眨眨眼:“很简单的法子,保管他以后没心思来找茬。”

许半夏盯着我看了几秒,大概是想起我以前那些“小手段”,终于点了点头:“行,我信你一次。”

高会长的电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涟漪迅速层层扩散。

不过两天功夫,乡上的干部就坐着吉普车进了村,没多废话,只在村委会门口对着聚拢来的村民和脸色铁青的村长丢下一句:“这块滩涂地的事,按规矩来,投票决定租不租给许总,价格就按她报的公价算。”

村长想争辩,可对上乡干部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上面压下来的意思,自己再蹦跶也没用。

投票那天倒热闹。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晒谷场,手里捏着选票,脸上大多带着笑。

那片海边滩涂本就荒着,除了偶尔跑几只鸡鸭过去刨食,平时连个人影都少,如今能租出去换钱,对他们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许半夏报的价格又实在,比村长之前含糊其辞说的“集体收益”清楚多了。

选票一张张收上来,唱票声清亮,同意的票数一路领先。

我站在人群外围,瞥见村长蹲在墙根下,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也没察觉,那张脸阴得像要滴出水来,眼神扫过欢呼的村民时,满是怨毒。

行,该我上场了。

我没急着找村长硬碰硬,而是在村里转了两天。

专挑那些蹲在墙角晒太阳、聚在小卖部侃大山的人搭话,很快就摸清楚了路数。

村溜子不少,但真正符合条件的不多——得是那种日子过得紧巴,跟村长不对付,却又能跟三教九流都混得熟的。

最后盯上了王有财。

这人四十来岁,没正经活儿,天天东家蹭顿饭西家喝口酒,兜里常年比脸还干净,偏偏记性好,谁家的红白喜事、谁跟谁结过怨,他门儿清。

前阵子据说因为在村长家的鱼塘钓了两条鱼,被村长指着鼻子骂了半天,正憋着气呢。

我在小卖部买了瓶二锅头,凑到他身边递过去。

王有财眼睛一亮,接过去拧开就灌了一大口。

“有财哥,问你点事,”我给他递了根烟:“你说这村长,平时对大伙儿咋样?”

他撇撇嘴,吐出个烟圈:“啥咋样?好处全往自个儿兜里揣呗。去年上面拨的修路款,到现在路还是坑坑洼洼的,钱呢?鬼知道去了哪儿。”

“哦?还有这事?”

我故作惊讶,塞了几张票子到他手里。

“我听着也气不过。你要是能跟大伙儿聊聊这些事,让大家心里都亮堂亮堂,这钱……”

王有财捏了捏票子,眼睛更亮了,拍着胸脯保证:“兄弟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家的那点破事,我能给你说出一箩筐来!”

接下来几天,村里渐渐有了些风言风语。

先是有人说村长儿子结婚时,收的礼钱够盖半栋楼;接着又传他把村里的几棵老槐树偷偷卖了,钱进了自己腰包。

这些话像长了腿,从东头传到西头,起初是几个人窃窃私语,后来连老太太们纳鞋底时都在念叨。

王有财果然有本事,他不说得太直白,只在喝酒聊天时“无意”提起:“唉,上次我去乡上办事,听人说别村的滩涂租出去,村民们年底都能分不少钱,咱村这……”

话里话外,全是暗示村长从中作梗,占了大家的便宜。

我看着村长走到哪儿都有人背后指指点点,那张阴郁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心里清楚,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