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千万(2/2)

他其实知道一些。

许半夏那个老公出轨嘛。

夫妻之间闹了一场。

好在问题不大,后来没事了。

但没事只是一种说法,还是有一些事发生的。

他就知道,许半夏那脾气,可能一点反应就揭过去吗?

看来是许半夏把她老公打了一顿。

这男人也挺有意思的,被许半夏打了都不在意。

这种事要搁他伍建设身上,非要他老婆知道知道他的巴掌有多厉害。

我继续往下说:“而且她是个工作狂,就喜欢在外头跑生意,一天不出去折腾就浑身不自在。她的活儿我哪敢抢?真把她惹毛了,别说搓衣板了,就是钉板,该跪我也得跪啊。”

“嘿,你这话说的!”

伍建设终于忍不住了,把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按了按,眉头皱了起来。

“你毕竟是个男人,被老婆拿捏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我脸上露出一副无奈又带着点甜蜜的神情,故意装得恳切:“伍总,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她。在她面前,我不怕跪,就怕她哪天不让我跪了,直接让我滚蛋,那才是真要命。”

见伍建设脸色缓和了些,我话锋一转,语气也正经了不少:“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没出息,但也想自己做点生意。我心里清楚,许半夏现在生意能做得这么好,全靠您伍大哥帮衬。所以我想做生意,第一个就想到来求您帮忙。”

伍建设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几分警惕问:“哦?那你想做什么生意?”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这是在提防我。

伍建设靠废钢生意发家,在他眼里,垃圾站里的废品没有一样比得上废钢铁值钱。

他能把自己看不上的生意分给别人,但绝不能容忍有人把手伸进他的废钢锅里。

我连忙笑着解释:“您和许半夏都在做废钢生意,我肯定不能往前凑,那不是添乱嘛。”

顿了顿,我看着伍建设,缓缓说道:“我知道您是军队出来的退役兵,在军队那边有的是路子。我想托您的关系,跑点批条,找些车皮,做点方便面、棉衣、还有各种水果肉类罐头的生意。”

伍建设听完,眼神里的警惕散去,了然地笑了:“你是想做倒爷,搞中俄边境的生意啊。”

他点点头,“这生意确实不错,就是关节太多,太费心力,我没那功夫折腾,还是跑我的废钢省心。”

稍作沉吟,伍建设看着我说:“这事我可以帮你,但这关系要联络,要走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需要时间。”

我连忙起身,拱手道:“伍总您放心,慢慢来就好,不急,就是个把年的工夫我也等得起。不管怎么样,绝不能因为我的事耽误了您的正事。”

伍建设被我这话捧得舒坦,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一拍胸膛:“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最迟一年,我保准把关系路子给你跑通。”

他话锋一转,“不过,带着货出国到俄罗斯,这就不是我的事了,要么你自己跑,要么你找人帮你跑这条线,我可管不了。”

我连忙满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能麻烦您把前面的路子铺好,我就感激不尽了,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就行。”

腊月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我和伍建设站在他那间挂着“劳动模范”锦旗的办公室里,烟蒂在烟灰缸里。

伍建设猛吸一口烟,烟圈在他眼前散开。

“你要的那些东西,人脉我给你搭,关系我帮你疏通,批条的事我去跟上面磨,就算是车皮,我也能让货运站给你匀出几个紧俏的。这些都是虚的,动动手腕就有了。”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沉了下来:“但钱这东西,一分一毫都得你自己掏。我伍建设这辈子,从不替人垫本钱,亲兄弟都不行。”

我心里早有准备,忙往前凑了半步:“伍总您放心,年底,最迟年底我肯定把钱筹齐。这生意我是铁了心要做,绝不能让您失望。”

伍建设眯着眼看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转身往外走,冷风灌进领口时,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谁不知道这生意得砸进去多少本钱?

可我能随便把钱拿出来吗?

许半夏那边怎么解释?

告诉她说你其实不必忙,你老公我早给你打下了这片的天下。

得去魔都。

但现在不行,毕竟才从魔都回来的,年关将近,各行各业都歇了菜,跑过去也是白跑。

我攥了攥拳头,算了,先过这个年。

年后的第一班火车刚通,我就揣着随身的行李上了路。

魔都的风比北方软,却带着股黏糊糊的湿意,缠在人身上不舒坦。

我没心思看外滩的烟花,一落地就往和平饭店跑。

休息了好几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在一家昏昏暗暗的茶馆里,我才听隔壁桌的人说起了一件事。

说至真园的老板娘李黎搭上了宝爷,两个人一起炒股,结果出事,听说赔得底朝天。

现在外面都在传,有个阔太太前两天去至真园转了一圈,说是要把那地方买下来,估摸着就是来抵债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至真园是李黎的命根子,李黎围绕它有着一盘大算计。

她砸了多少心血才把那至真园拿到手。

光是后厨的师傅就从香港请了三个。

连至真园都要保不住了?

我顾不上喝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抓起外套就往至真园赶。

傍晚的南京路上车水马龙,霓虹灯把招牌照得五光十色,可至真园的大门却关着,卷闸门拉下一半,露出里面黑沉沉的一片。

我绕到后门,敲了半天,才有个伙计探出头来,见是我,愣了一下才把门拉开。

“刘总?你怎么来了?黎姐在楼上呢,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李黎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发乱糟糟的,眼眶红肿得像核桃。

看见我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别过脸去,肩膀轻轻抖了起来。

我没多说什么,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面是一千万,先拿着。”

李黎猛地回过头,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就被震惊填满了。

她拿起银行卡,手指抖得厉害,像是捏着块烧红的烙铁。

“你……”

“先别问那么多。”

我按住她的手。

“钱你先用着。”

这个李黎,能力很强,我还指望她到时帮我到俄罗斯带货呢。

窗外的霓虹灯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

她盯着那张卡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忽然捂住脸,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从指缝里漏出来。

九十年代。

一千万。

那是轻易的事吗?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她抬起头时,眼泪还在往下掉,却带着股豁出去的决绝:“一个关于我和宝爷,关于那些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