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屋计划(2/2)

窗外传来过儿追逐蝴蝶的笑声,惊起一片麻雀。

穆念慈望着匣中珍宝,又望向我诚恳的眼睛,终于轻轻点头。

我立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院中:明日就叫工匠来,咱们先把东厢房拆了,你想要的雕花窗棂,要几重就几重!

日头悬在中天,蝉鸣搅碎了牛家村的宁静。

我踩着青石板上斑驳的树影,往村老的茅屋走去。

屋檐下晒着的干辣椒随风轻晃,在泥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还未进门,就听见粗粝的嗓音伴着碗筷叮当声传来:嘿,秀才,来蹭饭吧,你过点了!

掀开门帘,只见村老正蹲在门槛上扒拉饭食,苍老的脸上笑意狡黠,浑浊的眼睛却在我新换的青布长衫上多停留了两秒。

我知道他话里藏着暗刺——前日婚宴上,我给每家都送了一碗红烧肉,在这清贫的村子里,确实算不得低调。

老叔好兴致。

我笑着在石墩上坐下,从袖中掏出油纸包的桂花糕。

刚巧路过糕点铺,想着您爱吃甜的。

村老将筷子往碗沿一搁,伸手接过糕点时,指节上的老茧擦过我的手背:结个婚把家底都抖搂出来了?莫不是要学那瘦马炫富,最后落得个精光?

话虽冲,眼底却泛着长辈的关切。

我望着院角啄食的老母鸡,斟酌着开口:老叔,实不相瞒。我和木娘子既已成亲,就想把两家宅子合二为一。

从怀中取出卷好的图纸,在石桌上缓缓展开,这边挖个荷花池,过儿夏日能戏水;那边建个练武场,请个武师教他拳脚。

村老夹着腌菜的筷子掉在碗里,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你,你还有钱?

皱纹里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将一块玉扳指从袖中露出半截,温润的光泽映着老人震惊的脸:前些日子收拾祖宅,在夹层里发现了些物件。变卖之后,倒也能让日子宽裕些。

村老抹了把嘴,蹲身凑近图纸,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梆梆响:可你从前卖了地......

话音未落,我已笑着打断:老叔,从前没发财种地糊口,如今有了营生,何苦再面朝黄土?

见他眉头紧皱,又补充道:我打算在嘉兴盘间书局,自己写些话本传奇,总比种地强。

哈哈哈!

村老突然拍腿大笑,烟袋锅里的烟灰簌簌掉落,看不出来啊,你这酸秀才还挺有主意!

他一把夺过图纸,老花眼几乎要贴到宣纸上,布满裂纹的手指点着图上的飞檐翘角。

这雕花窗棂得请徽州的工匠,还有这水池......

蝉鸣声渐渐歇了,日影在图纸上慢慢西移。

我望着村老认真比划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方小小的村落,倒也藏着最朴实的温暖。

暮色将牛家村染成黛青色时。

我和村老开始为了钱争了起来。

我给老头看了人的设计图纸。

结果老头尽说一些让我花大钱的傻事。

我大为不满。

“行了,老叔。”

我笑着打断他。

“您别这这那那的了,我不是那冤大头花那麻烦钱。您普通一点,就用村子里的人,你看要多少钱。”

老头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他用烟杆敲了敲我的肩膀:“我刚刚是诈你的,就看你有钱了飘不飘。挺好,挺好的呀。还是好孩子。就该这样,我告诉你,你这房子,贵了修,在临安,一千贯都挡不住。但在咱们村子自己搞,五贯钱我就帮你搞定。”

“五贯钱,这么便宜?”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临安城那些气派的酒楼,一桌酒席都不止这个数。

老头将烟袋别回腰间,背着手在院里踱步,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傻小子,人家往贵的修造,那砖瓦木石,家私摆设,哪一样不是要钱。但你这是咱村自己造,既不需要深山里采石伐木,也不需要特定的珍材,唯一贵点的,恐怕就是青水大条石,但你这一间房宅才需要多少?花不了几个钱,如果用别人选材剩下的边角料,更是可以大省一笔,所以老夫才说,五贯钱足矣,这里面主要是干活人的伙食饭钱,其余真不多了。”

我心中一震。

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太多巧舌如簧的商人,却从未听过如此实在的盘算。

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说起营造之事竟头头是道,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股世家风范。

“老爷子,说定了,五贯钱,事成了,我再饶您两头大肥猪!”

我握住他粗糙的手。

老头笑得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秀才,你可说好了,我可等你的大猪了。”

“您老也放心,你啥时开始,我什么时候进城,立马的给您买猪。”

当晚,月光爬上屋檐时,我家门前突然热闹起来。

隔壁张大伯、赵家兄弟,还有村尾的猎户,举着火把堵在篱笆外,争着要帮我修缮房屋。

我正不知所措,老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用烟杆敲了敲门框,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散了!秀才家的事,我已经都给应下了!”

人群渐渐散去,我望着老头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村里的传闻。

听说他年轻时曾在东京的营造司当差,后来东京城破,一家老小南下逃难,才在牛家村隐姓埋名。

如今看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明天就开工,让你崔二嫂子准备食物。”

周老头转过身,“不过你钱得准备好,还有开工了你住哪儿去?”

我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五千枚铜钱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钱在这,开工我去嘉兴避一避,你懂的。”

周老头接过钱袋,手指轻轻摩挲着铜钱,忽然笑了:“得,你一大早走,这的事交给我,我家有一辆骡车,你就用它带你娘子到城里逛逛吧。”

看着他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中,我不禁感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个看似普通的小老头,不仅帮我省下了一大笔钱,更让我明白,这世间最珍贵的,往往是那些藏在平凡岁月里的真心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