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出东方,最后一次穿云(2/2)

白烟中,我看见爹站在银河尽头,背对我,抬手指向室顶——那里,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只暗洞,洞内置一漆盒,盒面写着“李家守窟”四字。我伸手,盒子自动落入掌,轻得像片羽毛。我打开,里头是一只完整怀表——伯希和那只!表盖内侧,嵌一张照片:年轻的爹与伯希和并肩,背景是217窟。我瞬间明白:爹当年被伯希和收买,却又暗中留后手,把怀表藏进飞仙阵,等李家后人来取。表针停在一九〇七年六月十二日——正是藏经洞被挖那天。我胸口金线,察觉怀表出现,猛地昂头,想作最后一击,却被怀表内部暗藏的一小块“石像泥”吸住,“嗖”地被拽进表壳,像蛇被钉七寸。金线不敢扭动,却越缩越小,最后“叮”一声,化为表盘上一根金色指针,不再动。

我落地,白烟骤散,香正好燃尽,最后一粒灰,轻轻落在绣像左眼——像给白三娘的泪。室顶金线消失,星图熄灭,只剩磷光矿石,仍在眨眼。我回头,安娜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只漆盒,泪满面,却笑得像朝阳:“李三,你活啦!”我摸心口,皮肤光滑,金线无影无踪,只留一道淡金疤痕,像给心脏镀了条边。我仰天长笑,笑声在石窟里撞来撞去,惊起蝙蝠成群。

笑声未落,外头“哒哒哒”机枪扫射,石屑乱飞。伯希和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进来,带着法语腔的阴冷:“李先生,交出怀表、星图、佛经,我留你全尸!”我冷笑,把怀表收进怀,星图与涅盘经合一,塞进羊皮筒,背上身。安娜举斧:“走哪?”我抬眼,看石室最暗角——那里,被金线切开的石壁,露出一条仅容一人的竖井,深不见底,却隐约透风。我抱她肩:“跳井,或跳崖,你选。”她笑:“跟着燕子,到哪都飞。”

我们奔向竖井,身后枪声、脚步、怒吼,混成一锅滚粥。我回头,最后望一眼穹顶——磷光闪烁,像无数眼睛,为我送行。我低声:“爹,怀表我拿到了,咒我解了,接下来——该替你守窟了。”我抱安娜,纵身跃下竖井,风从脚底升起,像替我们展开一双无形的翅。井口的光,迅速缩成一枚针,最后“咔”一声,石壁合并,把尘世隔在外头。

下坠,无尽下坠;黑暗,无尽黑暗。却有一线光,在井底升起——像是黎明,也像是另一只怀表,在替我们数——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