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斗下的新民国(2/2)

夜里急行军,路上遇到一条淤沟,水深且滑,走进去能没到小腿。我背起小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她趴在我的背上,轻声唱起了《茉莉花》,调子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甜得我心里发晕。

中途歇脚时,一个战士塞给我两个烤地瓜,还冒着热气,烫得我手直抖。我小心翼翼地掰开一个,金黄的地瓜肉露出来,还冒着雾气,香气扑鼻。小兰把大的那一半推给我:“你背着我走了这么远,出力多,你吃大的。”

我咬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塞进她嘴里,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嘴唇。地瓜的甜混着她舌尖淡淡的薄荷味,在嘴里化开 —— 原来在枪林弹雨的战火里,也能尝出糖的味道,也能找到属于我们的小幸福。

总攻在凌晨打响。我们化装成伪军,驾驶着之前缴获的卡车,顺利混进了机场。按照计划,我率领突击组去炸塔台,小兰则带着狙击队占领制高点,专门打鬼子的机枪手,为我们掩护。

枪火像暴雨一样密集,子弹 “嗖嗖” 地从耳边飞过,探照灯被我们的手榴弹炸碎,夜空顿时黑得纯粹,只剩下曳光弹划出的红绿弧线,在天上织成一张网。我在冲锋时,肩背中了一弹,幸好穿着防弹钢板,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我直冒冷汗,却还是咬着牙往前冲 —— 塔台不炸掉,后续部队就没法进来,这场仗就赢不了。

塔台被炸毁的瞬间,我回头去找小兰的身影 —— 只见她趴在一架敌机的机翼顶上,红布衫被风吹得扬起,像一面小小的战旗。她看见我,抬手对我比了个 “燕子” 的手势 —— 翘起尾指,这是我们燕子门的暗号,意为 “平安无事”。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血顺着牙缝流出来,却觉得无比畅快:原来和她并肩作战,比一起飞檐走壁更痛快,更让人心安。

沂水机场被成功拿下,我们毁掉了日军的七架飞机,烧掉了两座油库,还缴获了一大批武器弹药。可在归队的路上,我们却少了一个身影 —— 老魏为了掩护受伤的战士,被日军的航弹掀翻,埋在了瓦砾堆里。

我疯了一样冲进火海,用手扒开滚烫的瓦砾,把他从里面背出来时,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把一只怀表塞到我手里,艰难地说:“星…… 星斗……” 话还没说完,头就垂在了我的臂弯里,再也没抬起来。

我打开怀表,表盖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山河无恙,再还家”

我跪在地上,眼泪被周围的火烤干,连痕迹都没留下。小兰赶过来,轻轻抱住我的头,无声地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胜利从来不是靠欢呼得来的,是有人替你倒下,替你挡住了子弹,你才能活着,才能替他们继续走下去,替他们看到山河无恙的那一天。

抗战胜利的那年,我们在沂蒙山腹地收到了一封来自远方的电报。电报里说,当初那杆黄金烟枪和那批城防胶片,成了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审判日本战犯的证据之一;而杜月笙的名字,出现在了 “污点证人” 的名单里 —— 他供出了日军在华的烟土贸易链,用这些情报换得了无罪担保,却在法庭宣判的前一夜,病逝在了香港。

小兰把电报折成了一只燕子的形状,放进河灯里,让它顺着河水漂向远方。她没有哭,只是对我笑了笑,轻声说:“爹回家了,他终于能和我娘见面了,再也不用被江湖恩怨缠着了。”

我揽住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对着山外的方向鞠了三个躬 —— 一个给杜月笙,一个给老魏,还有一个给所有为了抗战胜利而牺牲的弟兄们。

1946 年的暮春,我们真的回到了沧州。在城南买下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两棵石榴树,还开辟了一畦韭菜,过上了之前在战火里向往的平静生活。我把那杆只剩下木托的黄金烟枪锯断,做成了院门的门楣,龙嘴朝外,意为 “邪祟不进”,也算是给过去的恩怨画个句号。

每到夜里,我们就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看银河倾泻在夜空里,看星星一颗一颗地闪烁。小兰指着天边最亮的一颗星,说:“那颗亮的是爹,旁边那颗小的是我娘,他们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肯定在为咱们高兴。”

我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中间那两颗靠得最近的,是你和我。往后的每一夜,咱们都一起看星星。”

她笑了,翻身压在我的胸口,指尖轻轻划过我的嘴唇:“李三,以前你说只偷山河,不偷人,可你却偷了我一辈子,让我再也离不开你。”

我吻了吻她的指腹,笑着反驳:“错了,明明是你偷了我,把我的心都偷走了,还让我心甘情愿。”

月光洒下来,把我们的影子合在一起,像星斗下两只不分彼此的燕子,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石榴树开花的第一个夜晚,我起身去关院门。月光把巷口照得很亮,我忽然看见远处的巷口,一盏路灯昏黄,一个穿长衫、戴呢帽的身影拄着手杖,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风轻轻吹过,身影侧过脸,灯光映出了他的半张脸 —— 眉眼、轮廓,竟与杜月笙有七分相像!我的心脏猛地一停,手不自觉地摸向门后挂着的猎枪,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就在我准备冲过去时,风又吹了一下,巷口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张被月光漂白的报纸,落在地上。我走过去捡起报纸,头条的标题格外醒目:

“黄金烟枪案主谋仍在逃,国际通缉令已发”

我握着报纸的手微微发抖,身后忽然传来小兰的声音,轻软却清晰:

“李三,关门吧,夜里凉,别着凉了。”

我回头,看见她站在月光里,怀里抱着我们刚满月的女婴,孩子的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她的外公杜月笙。

—— 星斗下的新民国,看似平静,可那些没算完的旧账,真的会就此结束吗?那个与杜月笙相像的身影,又会是谁?是他的故人,还是另有阴谋?

故事,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