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燕子永不落地(1/2)

我背着铁蛋的头颅,在雪林里走了三天。

雪深没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冰渣子钻进草鞋缝,把脚底划得血肉模糊,可我不敢停——我怕一停,身后的血迹就会引来追兵,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回头去看那座仍在冒烟的紫禁城。

第四天清晨,我在一处山坳里挖了个坑,把铁蛋的头颅放进去,摆上一枚铜钱、一瓣玉玺、一段烟花捻子。

“兄弟,”我哑声说,“你先睡,等我拿赵公公的脑袋来陪你。”

雪落下来,一点点盖住他的脸,像给他盖被。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时,膝盖在冰面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我心里第一次“咯噔”——不是疼,是空。像有人把我肋骨拆了一根,从此胸口漏风,再也填不满。

我扒上一辆南下的货运火车,车顶堆满圆木,风一吹,木头滚来滚去,像随时能把人掀下去。我蜷在两根圆木之间,用破毯子裹住自己,耳边是车轮“况且况且”的巨响,像无数更鼓,催我赶路。

夜里,雪停了,星星出来,像撒了一把盐。我仰头看天,忽然想起小胭脂——她是不是也在这同一片天下?是不是已经搭上南下的船,把龙袍、龙绢、玉玺片,全扔进江里?

念头一起,心里“咯噔”第二下:我答应她活着,可没答应自己一定活。燕子可以飞,也可以坠,只要坠得值。

我在徐州下车,换船,顺流而下。船头坐着个扎风筝的老头,篾条、糨糊、彩纸摆了一地。他抬头看我,笑:“客官,买只燕子?放上天,晦气就散了。”

我愣住,盯着那只半成形的黑燕子——翅展一尺,尾剪如刀,眼睛用红墨点,像要滴血。我心里咯噔第三下,掏钱买下。

夜里,船泊江心,我走到船尾,把风筝放上夜空。风大,线瞬间绷直,燕子在天上抖翅,像活了一样。我一点点放线,越放越高,直到线尽,才掏出小刀,轻轻一割。

风筝失了控,一头栽向江心,黑影在月光下闪了闪,不见了。

我吐出一口白气,笑:“燕子死了,李三活了。”

我在法租界上岸,改名“李四”,在十六铺码头扛包。扛一天,换三个铜板,住大通铺,吃咸菜泡饭。夜里,我缩在仓库角落,听工友们讲江湖事:青帮、洪门、革命党、洋鬼子……像听天书,却觉得踏实——终于没人再谈皇帝、龙袍、燕子。

可有一天,工头塞给我一张报纸,头版大标题:

“紫禁城火案主谋燕子李三,疑似潜逃南下,各地严查”

旁边配着我的画像,虽只七分像,却足够要我命。我心里咯噔第四下:他们不肯放过我,哪怕我成了“李四”。

我把报纸撕碎,扔进黄浦江,碎纸像白蝶,被潮水一卷,无影无踪。

第十天,我下工回仓库,被人从后捂住嘴,拖进暗巷。对方三人,黑衣,帽檐压到眉心,手里拿的不是刀,是拂尘——柄尾刻“血牙”二字。我瞬间明白:赵公公的爪子,伸到上海了。

领头人尖笑:“皇爷,奴才们找得你好苦。”

我挣扎,却被绳网套住——和紫禁城那夜一样的网,一样的铜铃。我心里咯噔第五下:原来我逃了千里,仍在他们掌心。

他们拖我进一辆黑色汽车,车窗帘子厚,不透光。我缩骨,却无处可缩,只能听天由命。车一路开,开到法租界边缘一处废弃教堂。教堂穹顶破了个大洞,月光漏下来,像一柄银剑,悬在我头顶。

赵公公坐在月光下,脸白得发青,仍笑得剥壳鸡蛋:“皇爷,咱家给你备了新戏台,唱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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