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夜天津卫:谁是李三(2/2)

施密特 “咕咚” 一声跪倒在地,手指却仍死死攥着防水袋。我扑上去,掰开他僵硬的手指,夺回防水袋,却听见他最后一声嘶哑的冷笑:“船…… 炸定了…… 定时器…… 已经启动……”

货舱深处,“嘀嘀嘀” 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像无数只小鬼在黑暗中数着倒计时。我抬头望去,舱壁上的红灯清晰地显示着:00:02:30。

两分半钟,整艘船就要自毁!

我抱起防水袋,拖着断腿,拼了命地往 c 舱舰桥爬。赵申一瘸一拐地赶来架住我,两人像两条被剥了皮的鱼,在混杂着血和海水的地板上翻滚。舰桥的母锁近在眼前,却隔着一道厚重的防爆铁门,只有同时插入夜明珠、模具和钥匙,才能切断定时器。我颤抖着将夜明珠塞进底座凹槽,把模具插入左孔,再掏出那把刻着 “李” 字的钥匙,对准右孔轻轻一插 —— 三口锁同时转动,“咔 ——” 一声沉闷的响动,防爆铁门缓缓升起,红色的警报灯瞬间熄灭,绿色的安全灯亮起,“嘀嘀” 的倒计时声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一瞬间,全船的灯光 “刷” 地熄灭,又猛地 “轰” 地亮起一片刺眼的白光 ——99 件国宝的暗格全部自动弹出,金器、玉器、经书、画卷…… 在灯光下汇成一条璀璨的银河,光芒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这二十年的黑夜,被这道光芒一刀劈开,露出了滚烫的黎明。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天津英租界的巡捕船被爆炸声引来。赵申把一张清单塞给我,声音轻得像雪花飘落:“我走不了了,你带着宝贝飞吧。” 我回头一看,他的左胸正往外冒血,是刚才爬舷梯时替我挡了一颗流弹,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件白衬衣,像一面小小的红旗。

我红了眼,伸手要背他,他却用力推开我:“百物归国,比我的命重要。” 他把施密特的枪塞进我手里,“最后一发子弹,留给我,也留给你 —— 别再回头。”

我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我知道他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咬着牙,把最后一发子弹压进枪膛,枪口对着地面:“赵申,你欠我爹的,今天算还清了;你欠我的,下辈子再还。”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好。”

我转身,背起铁皮匣,踉跄着踏上巡捕船放下的软梯。身后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枪响,像有人关上了二十年前的旧门,也替我锁上了所有的恩怨情仇。

巡捕船缓缓驶离货轮,雪又开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像无数张白纸钱,盖住了 “威廉皇太子” 号渐渐倾斜的残骸,也盖住了甲板上赵申和施密特的尸体。我站在船尾,望着那艘巨轮一点点沉入渤海湾,突然想起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的话:“把珠子拿回来,让它进咱家祖坟。”

我从怀里摸出那颗夜明珠,幽绿的荧光在雪夜里闪烁,像一颗缩小的心脏。我抬手,把它高高抛起,“咕咚” 一声,珠子落进漆黑的渤海湾,沉入海底,像是回了家,也像是给那些逝去的亡魂陪葬。

铁皮匣里,99 件国宝一件不少,清单上的每一项都被我打满了红勾。我掏出贴身藏着的爹的残照,又把赵申留在我这儿的半张照片撕下来,一并点燃。火苗 “噼啪” 跳动,照亮了我半边脸 —— 黑眼圈、裂唇、断眉,可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轻松。

火灰被寒风卷起,像两只黑色的燕子,一只扑向尘封的过去,一只飞向未知的未来。

三个月后,上海租界的小报登出一条花边新闻:

“神秘侠盗‘燕子李三’夜献 99 件国宝于国立博物馆,留书一封,仅八字 ——‘物归原主,飞不再回’。”

没人知道,送信的是个瘸腿的老头;也没人知道,真正的燕子李三,早已随那场船火,消失在天津卫的雪夜里。

而我,此刻正坐在南下火车的末节车厢里。窗外,江南的雨丝细密,像一层朦胧的新纱,温柔地覆盖着大地。我的左耳缺了半块 —— 那是货轮爆炸时被弹片削掉的,如今倒成了 “燕子李三” 的 “正牌” 标记。我摸着手里的新证件,姓名栏上写着:李飞。

火车穿过雨幕,汽笛长鸣,像是替我说了最后一句旁白 ——

“燕子李三,从此只是传说;而传说,永远不必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