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舞厅黑玫瑰(2/2)

车门拉开瞬间,我后脑一凉——枪口顶上。驾驶座回头的竟是白无常!他什么时候绕的?我毫无察觉。钥匙拿到了?他伸指敲方向盘,笃笃笃,像催命鼓。我握紧狗牌钥匙,掌心全是汗。柳红胭突然扑上去,红唇贴上他耳廓,轻声说了一句日语。白无常脸色微变,枪口移开半寸。我趁机踹开车门,抱着柳红胭滚进雨地,汽车轮胎地擦着我衣角冲出巷口,溅了我一脸泥水。

我们爬起来,浑身湿透。远处传来警笛,法租界的安南巡捕快到了。我拖着她钻进另一条暗巷,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柳红胭抬手,把被雨水黏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笑得像开到极致的罂粟:我跟他说——修罗在船上等你,再不走,你就迟到了。我愣住,心跳如鼓:原来白无常也被人掐着表!更可怕的是,她懂日语,还知道修罗,这女人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雨越下越大,我们躲进废弃教堂。穹顶破了个洞,雨线像银枪插进来。我掏出钥匙,借闪电光细看,发现狗牌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b-412。船舱编号?保险柜密码?还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我抬头想问,却见柳红胭已脱下湿外套,只穿贴身的绸衬衣,肩胛骨处赫然一道新疤,弹痕。她察觉我的目光,淡淡道:昨晚练靶,走的火。她语气轻飘,却在我心口砸出一个坑。我伸手想触碰,她侧身避开,把衬衣扣到最上面,又成了刀枪不入的刀马旦。

钟声忽地响起,十二下——新的一天到了,距离云阳丸启航还有六小时。我把钥匙贴身放好,深吸一口气:我得走了。柳红胭没挽留,只从靴筒里抽出第二把薄刃,递给我:这把开过光,不见血不回鞘。我接刀,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指,像碰到一截雨里的玉。我想说点什么,她却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活着回来,我还欠你一场《游园惊梦》。我点头,转身冲进雨幕,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

回到藏身处,我脱下湿衣服,发现领口被她用口红画了一只小小燕子,箭头指向心脏。燕尾处,藏着一个更小的摩斯码——.--. .-.. --- -翻译过来:plot,阴谋。我心脏猛地收紧:她早知今晚是局,故意把密码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到底是提醒我,还是提醒她自己?雨声敲窗,像无数细脚在头顶奔跑。我闭眼,把钥匙按在胸口——冰凉的金属一点点被体温焐热,像即将出鞘的刀。

窗外,天色泛青,云阳丸的汽笛远远传来,低沉如龙吟。我换上洋行制服,把燕尾镖、薄刃、狗牌钥匙各就各位。最后看一眼老六的照片,将口红燕子的那角布料撕下,叠成小小方块,塞进他嘴角的位置——仿佛替我给他一点热乎气。我轻声道:哥,咱走。抬眼时,镜子里的人眼眶赤红,却带着笑,像刚舔过血的兽。

门一开,雨停了,巷口停着一辆黑色别克,车牌沪8848——白无常去而复返。他倚在车门,墨镜上凝着水珠,像结了一层霜。他抬手,掌心内的枪口对着我,却轻轻歪了歪头,做出请上车的姿势。黎明灰光里,我们隔着三米雨气对峙,像两把同时出鞘却尚未碰撞的刀。下一刻,谁扣动扳机,谁血溅五步?——燕子,他低声笑,再不走,船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