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最后的清醒(1/2)

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与药水混合的味道,冰冷而刺鼻。陈序裹着一身夜色赶来,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是昨晚砸墙留下的伤痕。护士将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递到他手里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这是你父亲今天早上让护工转交的,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信封很薄,却重得像一块烙铁。陈序的手指触到粗糙的纸面时,止不住地颤抖。他能想象出父亲在病床上,用颤抖的手一笔一划书写的模样 —— 或许是趁着清晨短暂的清醒,或许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落在了纸上。

他找了个僻静的楼梯间,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歪歪扭扭,时而潦草如乱麻,时而又用力得划破了纸面,墨渍晕染处,能看出落笔时的颤抖与挣扎。

小默:

写下这几个字,花了我整整半个时辰。我的手不听使唤,脑子里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吵架,一会儿是你小时候抱着我腿哭的模样,一会儿是债主砸门的声响,一会儿又是工棚漏雨的潮湿味。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只觉得累,太累了。

护士说我得了什么 “认知失调”,说那些混乱的记忆是病。可我知道,那不是病,是我欠你的,欠你妈的,是老天爷让我用后半辈子来偿还的债。

你第一次拿着那份报告来找我时,我其实偷偷看了。那些银行流水,那些考勤表,那些邻居的证词,像一把把锤子,敲碎了我好不容易抓住的 “温情”。我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是个逃避责任的懦夫,不愿意面对你妈当年的委屈和你小时候的孤独。所以我骂你,赶你,假装那些都是假的。

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就会钻出来。我想起你妈跪在债主面前求情的样子,想起你生日那天暴雨里,她强撑着病体给你煮鸡蛋面的背影,想起我在外地打工时,收到你妈寄来的皱巴巴的照片,照片里你笑得那么瘦,那么让人心疼。

我开始恨自己,恨自己当年的沉迷赌博,恨自己的懦弱逃避,恨自己让你们娘俩受了那么多苦。可转头,那些植入的 “记忆” 又会冒出来 —— 红色背带裤,全家福里的笑容,饺子宴的热气。它们像毒药,让我在愧疚与温情之间反复拉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小默,爸爸老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这些日子,我像个被抽线的木偶,被两种记忆操控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忏悔,一会儿指责。我找不到自己了,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陈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做过什么,该承担什么。

你送我的那份报告,我一直放在枕头底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当年写小说,也是想给我们一个圆满的结局,想弥补心里的遗憾。爸爸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只是太想知道真相,太想守住你妈的记忆,太想让我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些 “记忆” 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一座是真实的愧疚,一座是虚假的温情,它们把我夹在中间,让我动弹不得,生不如死。我想解脱,想找一个没有记忆、没有痛苦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

别找我,小默。

不用再为我费心,不用再试图唤醒我,也不用再愧疚。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爸爸,是爸爸当年没有尽到责任,是爸爸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

你要好好活着,像你妈希望的那样,照顾好自己,别再纠结于过去的对错,别再被这些记忆困住。你妈的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愧疚和痛苦缠绕。

爸爸对不起你,这辈子欠你的,欠你妈的,只能等来生再还了。

最后,再跟你说一声:我爱你,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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