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各方云动(2/2)
“大人。” 一名身着便装的察子闪身入内,单膝跪地,“卑职奉命追踪那西夏女子,其在烂泥沟外围失去了踪迹。那里巷道复杂,乞丐流民极多,眼线杂乱,难以深入。但卑职在附近一处废弃的砖窑外,发现了这个。” 察子双手呈上一小片沾着泥土、看似普通的灰色布条。
叶英台接过,凑到灯下细看。布条边缘有灼烧的痕迹,颜色焦黑,还带着一丝极其淡薄的、若非她嗅觉远超常人绝难察觉的刺鼻气味——是劣质火硝和硫磺混合后,未能充分燃烧残留的味道。
她的眼神骤然冰冷。
火药?在废弃砖窑?联想起“千金窟”那些亡命之徒可能掌握的阴暗手段,以及张尧佐那睚眦必报、行事不择手段的性子……
“加派三组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轮班监视张尧佐府邸所有出入人员,特别是其管家张福。排查与‘千金窟’雷豹有过密切往来、至今在逃的余党名单,尤其是擅长火药、机关、刺杀者。对南城‘烂泥沟’及周边所有废弃屋舍、窑洞、地窖,进行秘密摸排,重点是近期有人迹活动、或囤积可疑物品之处。西夏使团驻地,增派一倍暗哨,我要知道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哪怕她半夜起来喝了几口水!” 叶英台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一道道指令发出,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另外,”她略一沉吟,补充道,“以巡查年节治安、防火防盗为名,调一队可靠人马,明日开始,对崔府至沈府之间的迎亲路线,进行地毯式排查。所有临街楼宇、店铺、住户,都要登记在册,排查可疑。尤其是可能藏匿人或物的高处、暗角。”
“是!” 察子领命,迅速退下。
叶英台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崔府与沈府的两个点上,中间那条用朱笔勾画出的、最可能的迎亲路线上。窗外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她知道,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黑暗处悄悄编织,目标直指那条通往喜庆的道路。
“崔兄,你的婚期,怕是不太平了。” 她低声自语,伸手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刀柄上,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纷杂的心绪迅速沉淀,恢复成一池冰封的寒潭。无论来的是什么,她都会斩断它。
崔府,书房。
从崇文院回来后,崔?并未歇息。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却不是公文,而是一张更加详尽的汴京街道布局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标注了迎亲的路线、沿途重要的建筑、岔路口以及可能的安保布置点。
周同和卢俊峰肃立在下首,正在汇报今日与皇城司协调后的布防方案。
“大人,按您的吩咐,与叶指挥使那边已初步议定。迎亲当日,明面上,由开封府衙役与崔府家丁负责仪仗开路、秩序维护;暗地里,皇城司的便衣会混在围观百姓、沿街商贩之中,布下三道暗哨。另外,叶指挥使还调派了十名神射手,届时会占据这条路线上的三处制高点,以防万一。” 周同指着地图上几个用朱砂圈出的位置说道。
卢俊峰补充道:“府内已重新梳理了所有仆役丫鬟的来历,可疑者均已暂时调离核心区域。婚礼当日,府中所有饮食用水,皆有专人试尝看守。来宾车马,皆需在府外特定区域接受检查,贺礼统一登记查验后方可入库。另外,按照您的意思,已从邕州旧部中,秘密抽调了二十名绝对信得过的老兄弟,扮作寻常护院、杂役,他们会负责内院尤其是新房的警戒。”
崔?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的某段路线上轻轻敲击。那是从沈府返回崔府,必经的“甜水巷”,巷道相对狭窄,两侧楼宇颇多,是整条路线中最容易设伏的地段。
“甜水巷这里,皇城司的人能提前控制两侧建筑吗?” 他问。
“回大人,叶指挥使的意思是,控制所有建筑不现实,容易打草惊蛇。但她会安排最得力的人手,提前数日以租赁、探亲等名义入住这几处关键的楼宇,暗中监控。同时,迎亲队伍经过时,会有人扮作乞丐、醉汉等,在巷口制造小型混乱,延缓队伍速度,避免长时间暴露在巷道中央。” 周同答道。
崔?点了点头,叶英台考虑得很周全。他沉吟片刻,又道:“火药一项,需格外留意。张尧佐曾任三司使,虽被罢黜,但难保没有门路弄到些军器监流出的劣品,或通过黑市获取。告诉下面的人,排查时注意异常气味、可疑粉末、以及近期大量购入木炭、硫磺、硝石的记录。”
“是!” 周同、卢俊峰齐声应诺。
“还有,”崔?抬起头,目光扫过二人,“婚礼当日,你二人不必贴身跟随我。卢俊峰,你负责整个迎亲队伍的前后调度协调,尤其注意车队前后衔接,防止被人从中截断。周同,你坐镇府中,统筹全局,任何异常,即刻处置,不必请示。我的安危,自有安排。”
“大人!” 周同、卢俊峰闻言一惊,想要劝阻。崔?摆摆手,打断他们:“对方若真有动作,目标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新妇,抑或是制造混乱。你们各司其职,守住要害,便是对我最大的护卫。至于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若真有人敢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威严。周同二人知他心意已决,且思虑周详,只得抱拳领命:“卑职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去吧,仔细再核对每一个环节,勿有疏漏。” 崔?挥挥手。
二人退下后,书房内重归寂静。崔?独自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仰望夜空,星子稀疏,一弯残月斜挂天际,洒下清辉冷冷。
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一次交锋,一次对他,对崔沈两家,乃至对他所秉持之道的考验。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更不允许任何人,践踏朝廷法度与他守护汴京的职责。
“来吧。” 他对着夜空,轻声自语,仿佛在回应那无形的威胁,“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手段。”
夜色更深,汴京城渐渐沉睡。但在这静谧之下,崔府、皇城司、乃至某些阴暗的角落,无数人正在为几天后那场举世瞩目的婚礼,或精心准备,或暗中谋划,或厉兵秣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