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锦书寄东风（2/2）

这画竟是她教吉祥练剑那日的场景！画中的自己，眉眼舒展，神色是久违的柔和与宁静，全然不似平日那个冷冽的“石榴”女侠。而小吉祥那笨拙又努力的模样，更是被捕捉得淋漓尽致，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跳出来，脆生生地喊一声“师父”。

谢无忧的目光凝固在画上，指尖微微颤抖。她自幼习武，性子倔强，鲜少落泪，即便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也咬牙硬撑。可此刻，看着画中那陌生又熟悉的、带着暖意的自己，看着那份被她深藏心底、几乎快要遗忘的平静，一股酸涩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

她猛地别过脸去，抬起袖子，有些倔强地、狠狠擦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再转回头时，眼眶虽还微红，却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她迅速卷起画轴，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她抬眼，深深地看了崔?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感激，有触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更有一份仿佛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击中心扉的慌乱与怨怼。

——这个男人，好生可恶！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却偏偏能画出她最不设防的样子，能窥见她心底最柔软的一角。师姐说得对，外面的男人，尤其是这般心思深沉、润物无声的，最是可怕，不知不觉，便叫人失了心神。

她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崔?，极快、也极轻地抱了抱拳，随即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决绝，快步走出了书房，玄色斗篷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消失在廊庑转角。

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空余一缕淡淡的、属于她的清冷香气萦绕鼻尖。他站在原地，良久未动，心中五味杂陈，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就在这时，书房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大咧咧地推开，打破了满室的沉寂。工部郎中陶承良那张圆润富态的脸探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意，身后还跟着一脸促狭的公子哥王仲玉。

“皓月！皓月兄！”陶承良人未至，声先到，嗓门洪亮，“好你个崔府尹！不声不响就要成亲了！这等天大的喜事，岂能瞒着兄弟们？今日说什么也得让你大出血，请我们好好去樊楼吃上一席！不醉不归！”

王仲玉也笑着拱手：“恭喜崔兄！佳偶天成，这顿喜酒，可是跑不掉了！”

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将书房里那点若有若无的离愁别绪冲散得无影无踪。崔?看着这两位性情迥异却皆可称知己的朋友，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将方才那点莫名的怅惘暂且压下，迎了上去。

“好好好，依你们便是。只是莫要太过喧哗，惊扰了四邻。”

窗外，雪后初晴，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