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辩论的高潮(2/2)

“其次,关于‘混乱频发’。试点区启动后一月内,记录在案的恶性治安事件(盗窃、抢劫、重伤等)总数,三个试点区合计下降25%。新生儿夭折率(因医疗条件有限,此数据敏感),清河镇下降11%,百族坳下降8%。居民日均劳作时间(自愿部分占比),普遍提升。”

她最后总结,目光扫过周世藩和所有听众:“数据显示,试点区运行初期确有波折与混乱,此为新事物诞生之常态。但整体趋势指向犯罪减少、合作增加、生产积极性提升、民生初步改善。所谓‘效率倒退、内耗加剧’,与数据不符。”

周世藩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想要找出数据漏洞,却一时语塞。这些数据来自多个部门交叉统计,公开透明,难以质疑。

然而,数据的冲击力,远不如接下来登场之人的话语那般直击灵魂。

就在数据展示完毕,会场陷入一种被事实震撼的沉默时,一个身影,从支持派的后排,缓缓站了起来。

那是一名瘦小、黝黑、手上布满老茧和冻疮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他是来自清河镇的一名普通农夫,名叫石根,是经过层层推选,作为基层代表前来旁听并有机会发言的少数几人之一。

他显然从未在如此庄重、如此多大人物的场合说过话,紧张得手脚都在发抖,甚至不敢抬头看高台。但在旁边同伴的鼓励下,他深吸了几口气,用粗糙沙哑、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各……各位大人……我……我是清河镇的石根……我……我不会讲大道理……我就说说……说说我们这些……泥腿子……以前……和现在……”

他的声音起初很低,但随着诉说,渐渐放开,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悲愤与酸楚:

“以前……在老家……给……给地主老爷种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年到头,交了租子,剩下的……连娃娃都喂不饱……病了,只能硬抗,抗不过去……就……就像我娘……和我大娃那样……没了……”

他抬起粗糙的手,抹了把脸,声音哽咽:

“后来……世道乱了……怪物……打仗……逃荒……路上……我媳妇……为了省一口吃的给小的……饿死了……小女儿……病死了……”

会场内,一片死寂。只有石根那带着哭腔的、朴素的诉说在回荡。许多来自底层的代表,无论种族,都红了眼眶,勾起了同样惨痛的记忆。

“来到初曦城……到了清河镇……一开始……也怕……怕又是换汤不换药……”石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却也有了一丝光,“可是……他们说……干活有‘积分’……积分能换粮、换东西……自己的娃……能去识字……病了……有……有药铺的大夫给看……虽然也要积分……但……但有盼头!”

他挺了挺佝偻的脊背,声音大了一些:

“我知道……镇上……有吵嘴的……有想偷懒占便宜的……理事会的老爷们……有时候也争得面红耳赤……可是……可是至少……我们说话……有人听了!我们的力气……换来的东西……是自己的!我们的娃……能认字了!我……我石根……活了四十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人!”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血泪,也带着新生的希望。

话音落下,他深深地、几乎将腰弯到地上的鞠了一躬,然后默默地坐了回去,将头埋在了臂弯里,肩膀微微抽动。

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或同情,或震撼,或深思,或羞愧,聚焦在那个卑微而坚韧的身影上。

周世藩列举的“混乱”,在石根所代表的、千千万万底层生灵那朝不保夕、命如草芥的“旧日苦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微不足道!

数据的冰冷理性,与凡人代表的声泪控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对新旧秩序最直观、最震撼的对比。

旧派的最后反扑,在事实与人心面前,彻底溃败。

辩论的高潮,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充满情感冲击力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支持派的理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来自最广泛基层的、坚实的民意基石。而云昭所倡导的“保障底线,释放潜力”,也在石根的身上,看到了最真切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