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雨欲来（2/2）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陈亮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记录民俗，分明是冲着他那“通灵”的唢呐来的！柳七爷是为了利用他赚钱，而这位文化馆的干事，恐怕是想把他当成一个稀奇的“研究对象”！

孙老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个陈亮，我倒是认识。他前阵子确实在我这里养病，身子骨弱得很，话都说不太利索。至于什么特别的唢呐技艺……”孙老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他师傅去世得早，他自个儿也没学出个名堂，就会吹些乡下的红白曲子，上不得台面。恐怕要让李干事失望了。”

孙老这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陈亮在此，又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的特殊之处，等于是在保护他。

李干事显然不太相信，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再次瞟向灶房门口的陈亮：“孙老先生，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不是要找什么表演艺术家，恰恰是这些原生态的、带着‘土腥味’的东西，可能蕴含着重要的文化价值，甚至是……学术价值。您看，能不能让我跟陈亮同志当面聊几句？”

孙老还没回答，陈亮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和抗拒，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他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地对李干事道：“我……我什么都不会！我就是个种地的！你……你们找错人了！”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反而更引起了李干事的怀疑。李干事站起身，试图走近一些：“陈亮同志，你别紧张，我们就是简单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陈亮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决绝，“我吹不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吹那玩意儿了！你们走！都走！”

他说完，再也支撑不住，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回了自己那间小屋，紧紧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发抖。外面世界的觊觎和压力，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平静瞬间瓦解。

院子里，孙老看着陈亮仓皇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错愕和不解的李干事，轻轻叹了口气：“李干事，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受了很大的刺激，心神受损，需要静养。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接受任何询问。你看……”

李干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看着孙老不容置疑的神情，以及陈亮那明显不正常的状态，也知道强求不得。他叹了口气，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石桌上：“孙老先生，这是一点我们文化馆的资料和我的联系方式。如果陈亮同志身体好转了，或者他改变主意了，麻烦您一定转告他，我们非常希望能和他交流。这或许……对他，对地方文化，都很重要。”

孙老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没有承诺。

李干事又客套了几句，这才悻悻然地离开了。

孙老拿起那个信封，没有拆开，只是默默地看着陈亮紧闭的房门。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这座小小的院落。他知道，李干事的到来，只是一个开始。陈亮身上那不同寻常的气息，就像黑夜里的萤火，注定会吸引更多形形色色的“飞蛾”。

而此刻躲在屋内的陈亮，蜷缩在冰冷的土地上，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失控的夜晚，孤独，恐惧，无助。他以为躲到孙老这里就能获得安宁，却发现麻烦如影随形。难道，拥有这特殊的能力，就注定无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一股深沉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