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不能寐(2/2)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疯狂地滋长起来。他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角,颤抖着伸出手,解开了布袋的系绳。
冰冷的铜管触碰到指尖的瞬间,陈亮浑身一颤。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恐惧、排斥,但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渴望?是对力量的渴望?还是对那段虽然危险却充满掌控感的日子的怀念?
他轻轻抚摸着唢呐上被磨得光滑的铜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晚他喷出的暗红色血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就试一下……就吹一个音,轻轻的一个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废了?看看那“破煞”的调子,是不是真的那么遥不可及?
这个念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他紧紧攥住了唢呐,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凑近哨片。
就在这时,孙老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陈亮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松开手,唢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他慌忙捡起唢呐,胡乱塞回布袋,像做贼一样溜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浑身瑟瑟发抖。巨大的后怕和羞耻感淹没了他。他刚才在做什么?他竟然想再次触碰那恶魔般的力量!孙老救了他的命,悉心为他调养,他却差点再次辜负这份恩情!
被子里闷热而窒息,但他不敢出来。恐惧不再仅仅来源于唢呐的反噬,更来源于他自己内心那蠢蠢欲动的恶魔。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最大的危险,或许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无法安放的欲望和执念。
这一夜,陈亮在极度的疲惫、恐惧和自我厌恶中,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又不断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他梦见自己站在棉纺厂那栋漆黑的筒子楼前,手里拿着唢呐,楼里伸出无数双苍白的手要抓他,而柳七爷在远处阴笑着数钱……他又梦见自己吹响了唢呐,但这一次,枯萎的不是草木,而是他的父母、孙老、林雪……他们都在他面前迅速衰老、死去……
第二天清晨,当孙老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是陈亮蜷缩在床上,眼下乌青,嘴唇干裂,整个人仿佛又憔悴了一圈,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孙老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将温好的药端到他面前。
陈亮接过药碗,手依旧有些发抖。他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映出自己扭曲模糊的脸。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决断了。是继续留在孙老这里,安心养病,忍受清贫但可能安全的未来?还是跟着柳七爷,去搏那五百块和虚无缥缈的“证明”,赌上自己的性命和良知?
这个选择,无比艰难,却又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