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现实的重量(2/2)

孙老正在院里翻晒药材,看到了,叹了口气,走出去:“老闷,有事?”

张老闷抬起头,眼圈泛红,嘴唇哆嗦着:“孙……孙老,我……我家丫头……您听说了吧?王神婆说……说得请亮子去吹一曲……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医院也去了,看不出毛病,钱却花了不少……再这么下去,娃就毁了……”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和一个父亲的无助,像锤子一样砸在陈亮心上。他躲在门后,拳头攥得发白。他恨柳七爷的卑鄙,利用别人的苦难来逼迫他。可看着张老闷那痛苦的样子,他又无法硬起心肠。

孙老沉默了片刻,扶起张老闷:“老闷,你先别急。孩子病了,得找准病因。亮子那孩子,前阵子自己也大病一场,身子还没好利索,吹不了那种耗心费神的曲子。这样,我晚上再去你家看看丫头,仔细瞧瞧,兴许是别的症候。”

孙老的话合情合理,既回绝了“吹唢呐驱邪”的无理要求,又留下了帮忙的余地。张老闷感激涕零地走了,但那沉重的无奈,却留在了院子里。

晚上,孙老去张家看了回来,脸色更加凝重。他对陈亮说:“那丫头,脉象虚浮,心神不宁,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我问了她同去赶集的伙伴,说是在集上差点被一辆受惊的马车撞到,当时就吓傻了。回来后就一直恍恍惚惚。所谓‘红衣’,很可能就是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

“那……能治吗?”陈亮问。

“能治,但需要时间,需要静养,更需要家人耐心开导。”孙老叹了口气,“可眼下,村里流言纷纷,张家上下都认定了是邪祟作怪,王神婆和柳七爷的话先入为主。我若强行说不是,他们未必肯信,反而可能耽误了孩子的病情。这人心里的‘鬼’,有时候比真正的病更难治。”

陈亮明白了孙老的难处。这不是简单的医术问题,还牵扯到根深蒂固的乡俗民情和心理暗示。柳七爷这一手,可谓毒辣。他不仅给陈亮出了个难题,也给孙老制造了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张家的愁云惨雾和村里越传越邪乎的流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陈亮。他每次出门,都能感受到各种目光。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偷偷在他院门外放一小把米或几根香,也不知是祈求还是试探。

现实的压力,远比虚无的“魇”更让人窒息。陈亮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身怀“异术”(哪怕是被传言夸大的)在封闭的乡村里,会带来怎样的困扰和负担。他不想招惹是非,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他再次看向墙角那杆唢呐。这一次,不再是恐惧或渴望,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这杆唢呐,仿佛成了他甩不掉的宿命,一次次将他拖入是非的漩涡。

是继续沉默,忍受流言和良心的谴责?还是如了柳七爷的愿,去吹那不知会引来什么后果的“驱邪曲”?或者,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陈亮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生活的重量,远比想象中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