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柴米油盐(2/2)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陈亮心上。他想起自己家,也是这般光景。一场病,一次意外,就可能拖垮一个家。什么唢呐神通,什么文化传承,在柴米油盐、治病救人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遥远和不切实际。
第二天,消息在村里传开了。有人说孙老医术高明,连中邪都能治好;也有人私下嘀咕,说孙老抢了王神婆的饭碗,不怕得罪鬼神?还有人说,那孩子就是被鬼摸了头,孙老只是暂时压住了,魂还没叫回来呢。
风言风语也传到了孙老这小院。有好奇的村民探头探脑,想看看孙老用什么仙法治病;也有之前请过王神婆的人家,带着几分犹疑,来询问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孙老一律平常对待,该把脉把脉,该抓药抓药,绝口不提什么鬼神之事,只说是调理气血、祛除外邪。
陈亮在一旁帮忙,切药、捣药、晾晒,听着村民用浓重的乡音诉说家里的难处:谁家老人咳嗽不止,谁家孩子积食不化,谁家媳妇产后体虚……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疾苦,却也是最真实的民生艰难。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纠结于唢呐的力量、恐惧于无形的“魇”,多少有些“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矫情。真正的苦难,是李老栓看着病儿时那焦灼无助的眼神,是村民为几块钱药费发愁的叹息。
他的心境,在日复一日的劳作和耳濡目染中,悄然发生着变化。那杆唢呐,依旧静静地躺在墙角,但他看向它的目光,少了几分恐惧和执念,多了几分平静。它首先是一件乐器,是父亲留下的念想,是能吹出调子挣点辛苦钱的家伙什。至于那些玄乎的东西,或许有,但那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他一个庄稼人该整天琢磨的。
他更加用心地跟孙老学习辨认草药,学习一些治疗常见小毛病的方法。他觉得,这比琢磨那些虚无缥缈的《玄音谱》实在得多。至少,这些草药能真真切切地减轻别人的痛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陈亮渐渐沉入这种平淡而充实的乡村生活时,一个傍晚,柳七爷的身影,又一次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村口的小路上。这一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略显体面、但面色愁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不时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神惶恐,不停地向柳七爷说着什么。
柳七爷一边听着,一边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远远地瞄向了孙老院子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新的麻烦,似乎正循着乡村土路,一步步逼近。这一次,不再是虚无的鬼神之说,而是更贴近人间的、带着铜臭和无奈的现实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