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修葺……(1/2)
自那日下定决心拒绝柳七爷后,陈亮的心,仿佛卸下了一块自失控那夜便死死压着的巨石。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前途依旧迷茫,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的焦灼和恐惧,却减轻了大半。他不再整日胡思乱想,而是真正开始遵循孙老的嘱咐,“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汤药依旧苦涩,药浴依旧难熬,砭石刮过经络的痛楚也并未减少半分。但陈亮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动忍受,他开始尝试去体会这些治疗背后的用意。药浴时,他感受着滚烫药力渗透肌肤,驱散骨髓深处的寒意;喝药时,他不再将其视为惩罚,而是看作补充元气、修复损伤的甘泉;甚至当孙老用砭石为他疏通淤堵的穴位时,那尖锐的痛感过后,往往伴随着一种奇异的通畅感,仿佛堵塞的河流被重新疏浚。
孙老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并不多言,只是在他精神稍好时,会让他帮着做一些极其轻微的活计,比如辨认一些常见的草药,或是将晒干的药材分门别类。这些简单重复的劳动,不需要耗费太多体力,却能让陈亮的心神专注于当下,暂时忘却烦恼。阳光下的草药园,散发着宁静而蓬勃的生机,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心。
他的睡眠质量明显改善了,噩梦不再频繁造访。偶尔,他会在清晨醒来,听到窗外清脆的鸟鸣,感受到微风拂过面颊的轻柔,一种久违的、属于“活着”的细微愉悦,会悄然爬上心头。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孙老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木桌,上面放着那杆从陈亮墙角布袋里取出的唢呐。经过那晚的摔落和长时间的闲置,唢呐看起来更加破旧了,铜碗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哨片也有些干裂变形。
“器物如人,久不用则废,受损则需修葺。”孙老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些简单的工具:一小块柔软的鹿皮,一小罐特制的油膏,还有几片备用的、用芦苇制成的哨片。
“孙老,您……您会修这个?”陈亮有些惊讶,他以为孙老只精通医药。
“略懂皮毛。”孙老淡淡道,“音律可调气血,器物亦有灵性。修缮其形,亦是安抚其性。”他示意陈亮坐下,“你来动手,我在旁看着。”
陈亮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桌旁。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杆熟悉的唢呐,冰凉的触感依旧,但这一次,少了许多恐惧,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慨。这杆唢呐,曾带给他荣耀(在村里红白事上),也曾带给他灭顶之灾,更是他所有痛苦和挣扎的源头。
他按照孙老的指点,先用鹿皮蘸取少量油膏,轻轻擦拭铜管和铜碗。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古董,又像是在抚慰一个伤痕累累的老友。暗红色的血迹在油膏的浸润下渐渐淡化,露出底下被摩挲得温润的铜质光泽。他想起父亲生前也是这样,一遍遍擦拭这杆唢呐,眼里满是珍爱。
接着,他取下干裂破损的旧哨片,换上新的。调整哨片的位置和松紧,是个精细活,需要耐心和手感。陈亮屏住呼吸,一点点尝试,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个过程,让他回想起刚跟老瞎子学艺时,练习口风、控制气息的艰辛岁月。那时虽然辛苦,但目标纯粹,心思简单。
孙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在他遇到困难时,提点一两句关于“分寸”、“平衡”的要领,这些词语既适用于修理乐器,似乎也暗含着为人处世的道理。
当唢呐被擦拭得焕然一新,新哨片也安装妥当后,陈亮看着手中这杆仿佛重获新生的乐器,心中百感交集。它不再仅仅是恐惧的象征,也承载着父亲的遗泽、老瞎子的传承,以及他自己曾经的热爱和汗水。
“试试看。”孙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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