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或许我应该让他多待一会儿(2/2)

几乎是同时,他意识到现在刚好也是他巡查换班的时间。今晚轮到他负责城堡部分区域的宵禁后巡查。

一种模糊的、却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像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他的神经。

他没有丝毫犹豫,黑袍瞬间翻涌,身影已如一道漆黑的闪电般掠出地窖门口。他没有按照既定的巡查路线前进,而是径直转向通往赫奇帕奇塔楼的方向。魔杖紧握在手,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最大限度地扩散开来,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魔力残留或声响。

走廊墙壁上的火把在他经过时仿佛都畏惧地摇曳了一下。他无视了远处传来的、属于费尔奇和他的猫(现在是石像)巡逻的微弱脚步声,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那个反常寂静的源头。

当他快步穿过一个岔路口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按照常规路线,他应该左转巡查地牢和一楼走廊,但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右转,那条路直接通向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入口。今夜,潜在的违规者与失职的教授,他选择了前者。

寂静的城堡里,黑袍教授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而急促,打破了夜的宁静,也预示着某个被忽略的危机,正悄然浮出水面。

斯内普的步伐在通往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最后一段走廊猛然刹住。

冰冷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地面,随即定格——一件熟悉的黑袍皱巴巴地躺在地上,像一片被遗弃的夜色。正是他替换给杰米的那件,内衬带着独特的毛茸茸触感。

这里距离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还有三米的距离。几乎就在门口。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斯内普的脊梁,远比地窖最深处的阴冷更刺骨。他俯身,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凉的布料——

在斯内普捡到袍子之后,雪球迅速的钻了出来。

小家伙是从黑袍内衬一个隐蔽的褶皱里拼命挤出来的,动作仓皇失措,金色的绒毛凌乱不堪,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它甚至顾不上对斯内普的畏惧,细长的爪子死死扒住他苍白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破碎而急促的“咔嗒”声,小脑袋拼命转向走廊前方拐角的阴影处。

根本无需更多指引。

斯内普一把攥紧那件黑袍,身形如鬼魅般掠过最后三米,魔杖尖端已然迸发出探测魔法的银光。

拐角后的景象,让空气彻底凝固。

杰米·伊斯琳站在那里——或者说,是僵立在那里。他维持着一个似乎正要向前奔跑,或是回头张望的姿势,一只手微微前伸,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惊愕与恐惧。但他的整个身体,从发梢到脚尖,都覆盖上了一层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灰白色石壳。

他被石化了。

就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咫尺之遥的安全之地。

雪球在斯内普的手心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绝望的哀鸣,彻底瘫软下去。

斯内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那尊年轻的、被定格在惊恐瞬间的石像,握着魔杖和黑袍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苍白得毫无血色。那双总是翻涌着讥讽与冰冷的黑眸,此刻如同两口骤然冻结的深潭,映不出丝毫光亮。

费尔奇的脚步声和嘟囔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但当这个管理员看到斯内普那仿佛来自地狱的背影,以及他面前那尊新出现的石像时,所有的抱怨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惊恐的抽气。

霍格沃茨的袭击名单上,又多了一个名字。而这一次,石化发生的地点,距离安全仅一步之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斯内普站在那尊冰冷的石像前,仿佛也化作了另一尊更加黑暗、更加沉默的雕像。

斯内普不知为何突然冒出的念头,或许我让他多待一会儿?

这个想法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毫无预兆地窜入他的脑海。如果今晚没有在宵禁时将他赶走,如果允许那愚蠢的、浪费空间的存在多在地窖停留片刻,哪怕只是半个小时……是否就能错过与袭击者遭遇的时机?是否此刻,那小巨怪还会继续在他边上散发着令人烦躁的呆滞气息,而不是变成一尊冰冷的、立在走廊尽头的石像?

这个假设性的念头带着尖锐的倒钩,狠狠刺入他惯常坚不可摧的逻辑壁垒。

厌恶,自己为什么会像那个小巨怪一样,产生如此软弱、如此毫无根据、如此……感性的想法。

“如果”是这世上最无用的词汇之一,是弱者和失败者用来慰藉自己的可笑借口。他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人生,早已摒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如果”。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定,其后果——无论是预料之中还是之外——都只能由自己背负。后悔与假设,是比任何黑魔法都更能腐蚀意志的毒药。

他厌恶这种瞬间的动摇,厌恶这种因一个麻烦的、不知分寸的小鬼而产生的、近乎“懊悔”的情绪。这让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同样愚蠢、同样不可理喻。他应该冷酷地接受现实:那小鬼运气不好,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仅此而已。他的职责是调查真相、熬制解药,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精神上的自我鞭笞。

他将那件捡起的黑袍粗暴地揉成一团,仿佛想将那个软弱的念头也一并捏碎。黑眸中的情绪被强行压下,重新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冰。他转向闻讯赶来的麦格教授和邓布利多,开始用他那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陈述发现经过,精准、简洁,如同在报告一次失败的魔药实验。

但在无人注意的袖口之下,他攥着魔杖的手指,依旧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而那件被揉皱的黑袍,最终并没有被丢弃,而是被他带回地窖,塞进了某个角落,如同埋葬一个不该存在的念头。

理性的壁垒重新筑起,将那一瞬间的脆弱彻底封存。地窖的主人依旧是那个冰冷、刻薄、无懈可击的魔药大师。只是,在那尊新出现的石像被移往医疗翼后,地窖的灯火,又一次彻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