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赌香阁”的后院(1/2)
“赌香阁”的后院,如同另一个世界。前厅的丝竹喧嚣、赌徒的狂热叫嚷,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到发腻的甜香。雕梁画栋的回廊曲折幽深,一盏盏精致的琉璃宫灯散发出昏黄暧昧的光,将行走其间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
苏静蓉如同一抹真正的幽魂,紧贴着廊柱的阴影,无声地潜行。漆黑夜行衣完美地融入黑暗,束紧的发髻和蒙面的黑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寒潭、却又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她的脚步轻得如同狸猫踏雪,气息收敛得如同枯木顽石,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避开光影交错的地带。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甜香,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钻入她的口鼻。苏静蓉屏住呼吸,只用内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消耗。这香……绝非寻常脂粉香料,带着一丝令人心神微荡的迷幻气息,显然是“赌香阁”控制客人的手段之一。她心中冷笑,十年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依旧如此下作。
廊道深处,一间紧闭的包厢门前,站着两个腰挎短刀、眼神凶悍的守卫。他们看似随意地倚在门框上,但苏静蓉敏锐地捕捉到他们指关节微微的凸起和脚下沉稳的桩步——都是练家子,而且绝非庸手!比王家那些护院强了不止一筹。
包厢里,隐约传出压抑的咆哮和铁胆摩擦的“咯咯”声。疤脸刘那独特的沙哑嗓门,即使隔着门板也清晰可辨:“……废物!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王家那娘们……”
目标就在里面!
苏静蓉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袖中,淬毒的乌针冰凉的触感传来,如同毒蛇的獠牙。她身体微微下沉,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强弓,寻找着最佳的突入角度和时机。一击必杀!她要在那所谓的“帮主”反应过来之前,解决掉疤脸刘,然后……
就在她心神凝聚到极致,即将暴起发难的刹那!
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刺骨阴寒的警觉感,如同冰针般猛地刺入她的后颈!
危险!来自侧后方!
苏静蓉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大脑!她没有丝毫犹豫,蓄势待发的力量瞬间改变方向!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一推,猛地向侧前方、一盆高大的绿植阴影中扑去!动作快如鬼魅,带起的风声微不可闻!
“咻!”
一道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擦着她的后腰掠过!狠狠钉在她刚才藏身的廊柱上!入木三分!赫然是一枚与她袖中一模一样的淬毒乌针!
陷阱!
苏静蓉心头猛地一沉!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地面,隐藏在茂密的盆栽枝叶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惊惧,而是被算计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对方早有准备!而且,用的竟是“蚀脉散”!
包厢门口的守卫似乎并未察觉这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依旧如同门神般矗立。但苏静蓉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刚才那枚毒针,就是信号!
她屏住呼吸,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向毒针射来的方向——那是回廊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厚重帷幔遮挡的阴影角落!此刻,那里似乎空无一物,只有帷幔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晃动。
高手!
一个精于隐匿和暗器的高手!就在附近!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给予她致命一击!
王家账房,灯火通明,算盘珠子的脆响如同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王大柱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头扎在工坊里,而是烦躁地翻看着福伯刚送来的几本厚厚的账册。
昨夜惊魂未定,林红缨又添新伤,周婉娘铁腕处置内鬼外敌,整个王家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他心乱如麻,工坊的喧嚣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和憋闷,索性跑到账房,想看看家里的钱还能撑多久——毕竟,跟黑虎帮斗,没钱寸步难行。
他不懂古代这些弯弯绕绕的记账法,但现代社畜对数字和异常的本能敏感还在。他皱着眉头,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流水账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突然!
他翻页的动作猛地顿住!目光死死钉在其中一页上!
“庚子年十月十五,支‘万利货栈’精钢锭二十方,熟铜料五百斤,铅锡锭三百斤,计纹银八百两。经手人:福伯。”
日期是五天前。数额巨大。
这没什么问题。工坊重建,用料猛增,福伯亲自经手,周婉娘批了条子。
问题在于下一页!
“庚子年十月十六,支‘万利货栈’桐油二十桶,计纹银四十两。经手人:福伯。”
桐油?二十桶?王大柱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工坊用桐油保养机器不假,但二十桶?那得用到猴年马月!而且…福伯昨天才跟他抱怨过,说“万利货栈”的周掌柜最近供货价格涨了半成,还推说南边水患,货紧俏…这桐油的价格,似乎…没涨?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往前翻!找到上个月同期采购桐油的记录。
“庚子年九月十五,支‘万利货栈’桐油十桶,计纹银二十两。经手人:库房张管事。”
十桶二十两?这个月二十桶四十两?价格没变?
不对!王大柱猛地站起身!工坊重建后,因为用了新的飞梭和滑槽结构,对木料部件的润滑保养要求更高,用的桐油确实比旧织机多一些,但也绝用不了二十桶!而且,库房明明还有五桶存余!福伯昨天还提过一嘴,说新油到了正好补充库存!
福伯老成持重,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浪费银子!除非…这账有问题!有人借着福伯经手大宗采购的由头,在夹带私货,或者…在洗钱?!
“福伯!”王大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十月十六号那二十桶桐油!怎么回事?!”
福伯正埋头核对另一笔账,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到王大柱难看的脸色和他手指的位置,连忙凑过来细看。一看之下,老管家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这…这不可能!”福伯的声音都变了调,指着账册,“少爷!老仆冤枉!十月十六那天,老仆只去了‘万利货栈’一次,就是提那批钢锭铜料!桐油…桐油是老仆三天前让库房小厮顺路去提了五桶!入库单还在老仆这儿!只花了十两银子!这…这账上怎么凭空多出二十桶?还…还是四十两?!”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几张单据,其中一张赫然是三天前库房小厮签收五桶桐油的凭据!
轰!
如同惊雷在王大柱脑中炸响!账目被篡改了!有人利用福伯的签字权限,伪造了采购记录,套取了整整三十两银子!三十两不多,但这背后的意义却让王大柱遍体生寒!这意味着,黑虎帮的触角,或者别的什么内鬼,已经渗透到了王家的账房核心!连福伯经手的账都敢动!那其他地方呢?!
“查!给我彻查!”王大柱猛地一拍桌子,眼睛赤红,“从库房到账房!所有经手过这笔账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账房内,算盘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固,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福伯脸色铁青,立刻转身去调取相关的入库记录和经手人名单。王大柱死死盯着那本被篡改的账册,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黑虎帮的报复,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阴险、更无孔不入!
暖阁内,灯火调暗了些,光线柔和。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芝麻糖饼甜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
林红缨靠坐在软榻上,左臂包裹的厚布下,那蚀骨的冰冷刺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地啃噬着她的神经。她的脸色在昏暗中更显苍白,嘴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粗重,仿佛在与体内肆虐的毒素进行着无声的搏杀。
她的右手,却稳稳地放在身侧那根冰冷的熟铜棍上。五指张开,指腹感受着棍身粗糙冰凉的纹理。那熟悉的触感,那沉重的分量,仿佛是她对抗痛苦和虚弱的唯一支点,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力量感。
王大柱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手里捏着半块已经凉透的芝麻糖饼,食不知味。他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林红缨惨白的脸,又烦躁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账房的发现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那个…红缨…”王大柱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账房…好像出了点岔子…” 他把桐油账目的蹊跷和林红缨简单说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不安,“…这帮杂碎!阴魂不散!连账本都敢动手脚!福伯差点被坑了!”
林红缨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没有立刻回应,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对抗体内的毒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锐利依旧,只是深处沉淀着一丝冰冷的了然。
“意料之中。”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黑虎帮…不会只派几个死士。”
她顿了顿,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铜棍冰冷的棍身,指节微微用力。“家里…不太平了。光靠护院…不够。”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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