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保罗·格雷拉特（2/2）

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自豪。

他说他遇到了斯佩路德族的瑞杰路德。

他说他打败了多么强大的魔物。

他说他护送着伯格亚斯家那个刁蛮的大小姐，一路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

呵呵……

当他用那种……仿佛在谈论一场有趣旅行的语气，来描述这场该死的、毁了我们一切的灾难时，我心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我给了他一拳。

我质问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场灾难而家破人亡！

我质问他，知不知道他的母亲，他的家人，现在正身处何方，生死未卜！

然后，我们打了起来。

我这个曾经的“剑神流上级”，被我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只学了几年魔术的儿子，轻而易举地，摔在了地上。

狼狈，屈辱，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诺伦冲了出来，阻止了我们。

她用她那小小的身体，挡在我的面前，用那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的眼神，看着鲁迪。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做了一件多么愚蠢，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后来，是基斯找到了我。

那个我曾经的同伴，那个总是喜欢耍滑头的家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陪我喝了一下午的酒。

然后，他对我说：“保罗，你是个混蛋，但你也是个父亲。你不能把对整个世界的失望，都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鲁迪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是啊……

鲁迪他，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我对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那么多呢？

我这个做父亲的，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非但没有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反而……给了他一顿饱含着我所有负面情绪的……拳脚。

我真是……太不称职了。

后来，我和鲁迪和解了。

我向他道了歉。

他也……原谅了我。

他说，他和艾莉丝，会继续前往中央大陆，寻找塞妮丝她们的踪迹。

而我，则继续留在这里，搜寻其他的领民。

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的儿子……他已经长大了。

他不再是需要我庇护的雏鸟了。

是我……是我对他的要求，太过苛刻了。

是我从一开始，听到鲁迪说出那句话时，就失去了理智。

是我根本……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

而梅茵……

我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比谁都聪明，比谁都强大的大儿子……

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鲁迪没有遇到他。

我甚至……不敢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

只要……

只要他能像鲁迪一样，平平安安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要……他能活着……

就够了。

“喂，我说，老爹。”

一个熟悉的、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清冷的少年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地抬起头。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和我记忆中那个十岁的少年，有七八分相似，却又褪去了所有青涩，变得俊朗而……陌生的脸。

那头在阳光下会泛着光的淡金色长发。

那双如同最纯净的青色彩虹琉璃般剔透的、淡漠的眼眸。

以及……他嘴角那抹，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带着一丝腹黑和戏谑的……坏笑。

“好久不见啊。”

少年对我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刚刚在街上偶遇。

“你看起来……过得不怎么样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中的酒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