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残卷诉断肠(1/2)
油灯的光晕在铜通关上晃动,映着那行“岁岁相传”的刻痕,像滴在纸上的血。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孟瑶的眼眶红得厉害,阿吉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苏九璃望着窗外出神,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气。
“不尊重孩子的意见,不耐心交流、引导,全靠着手段强力镇压,古今皆有之。”林野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种穿透人心的沉重,“张老爷当年觉得自己在‘护着’女儿,却不知道他护的,只是自己那点可怜的体面。”
苏九璃轻轻点头:“可真实的情况是,人都有灵魂,有私心。感恩与回报的方式有太多种,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用自己后面大半生的无限可能来偿还父母给予的养育之恩。晚娘想嫁的是心上人,不是‘合适’的盐商,这点错了吗?”
没人回答。在那个年代,“错”的或许从来不是她的心意,而是敢于开口说“不”的勇气。
林野深吸一口气,转动铜通关,看向背面未读完的刻痕。故事在晚娘投井后,还有更长的延续——
李砚秋被赶出镇后,并没有走远。他躲在乱葬岗的破庙里,夜里就悄悄潜回张府外,听着绣楼的方向,直到井边飘起的红绸被风吹散,才拖着一身伤离开。
三年后,他成了真正的军人,穿着笔挺的军装回到锁龙镇。那时盐商早已另娶,张府却依旧冷清,张老爷鬓角的白发更密了,每天坐在祠堂里,对着晚娘的牌位发呆。
李砚秋没去见他,只是在井边站了一夜。第二天,镇上传出消息,邻镇的盐商一家在睡梦中被劫匪杀了,现场留下一枚刻着“秋”字的军徽。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但张老爷那天在祠堂烧了很多纸钱,嘴里反复念着“报应”。
又过了五年,战乱蔓延到锁龙镇。李砚秋带着队伍驻守在这里,与日军激战三天三夜,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最后时刻,他朝着张府的方向敬了个礼,抱着炸药包冲进了敌群,爆炸声震碎了半个镇子的窗棂。
那天,张老爷站在井边,看着漫天火光,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回府后找出晚娘那件没绣完的红嫁衣,一针一线地补完了最后一朵并蒂莲,然后把自己锁在祠堂,三天后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手里还攥着那枚带血的军徽。
刻痕到这里断了一截,像是被人硬生生磨掉的,后面的字迹浅了很多,却更刺眼——
十年前的李副官,是李砚秋的远房侄子,来锁龙镇是为了寻伯父的遗物;十年前的张晚娘,是张老爷收养的孤女,眉眼间竟和当年的晚娘有七分相似。张老爷收养她,或许是想弥补什么,可当李副官拿着那枚军徽来认亲时,他又慌了。
他怕历史重演,怕这个“晚娘”再为了爱情丢了性命,更怕自己当年的过错被揭开。于是他故技重施,想把她嫁给“合适”的乡绅,却没料到这个晚娘和当年的她一样倔强,最后真的穿着红嫁衣,跳进了那口井。
而李副官,在得知“晚娘”投井后,疯了似的冲进张府,被张老爷失手用拐杖打死,尸体就埋在乱葬岗,和李砚秋当年藏身处只有一墙之隔。
刻痕的最后,是两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张老爷晚年刻下的:
“我护了一生的体面,终究护不住两个孩子。”
“井里的水,十年红一次,是她们在等啊。”
故事的结尾,没有激烈的冲突,只有浸在岁月里的钝痛。林野拿起铜通关,对着灯光看,发现背面还刻着四句小字,像是李砚秋和张晚娘的对话,轻得像叹息:
“红绸断时,我未归。”(李砚秋)
“嫁衣成时,君已碎。”(张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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