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分别（1/2）

清晨的晨曦温柔地洒在古朴的村落里，给斑驳的石墙和袅袅升起的炊烟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村口那棵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的老槐树下，影寒静静地站着，原本紧锁的眉头已然舒展，眼中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释然。村里那位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亮的老者，一番质朴却直指人心的劝导，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冲刷掉了她心中淤积的寒冰与愤懑。

那些关于仇恨的执念、关于力量的迷惘、关于未来的恐惧，在老人温和却充满智慧的话语中，仿佛找到了出口，悄然消融。

影寒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胸腔里前所未有的畅快。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心结，在老人洞悉世事的目光和饱含沧桑的劝慰下，终于彻底解开了。她不再是那个被仇恨蒙蔽双眼、浑身是刺的孤女，而是找回了一丝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对生命本身的珍视和对前路隐约的期冀。

站在不远处的魅姬，将影寒的变化尽收眼底。看着少女挺直的脊背、放松的肩膀，以及那双重新焕发出清澈光彩的眼眸，魅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地落回实处。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这丫头，总算没有辜负她这段时间的……嗯，姑且算是“引导”吧。虽然过程粗暴了些，但结果尚可。魅姬心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然而，这难得的、近乎温情的宁静，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击得粉碎！

那股气息突兀地降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魅姬的咽喉——是屠夫！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精神力传音，如同淬了毒的尖针，精准地刺入魅姬的脑海：

“时间到了，也差不多了。如今的她，已经可以面对了。我已通知齐思瞒，决斗开始。你的任务……完成了。”

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坨砸在魅姬的心上。

魅姬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硬在原地！脸上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顷刻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任务完成？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这么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快得让她连最后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清影寒此刻释然的样子，诀别的时刻就已猝然降临。

“怎么了？”

影寒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那股气息的凝滞。她刚迈出的脚步顿住，疑惑地转过身，正好看到魅姬僵硬的背影和瞬间笼罩下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沉重。那是一种心事重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凝滞感。影寒的心下意识地一紧，担忧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想看清魅姬此刻的表情。

就在她脚步微动的瞬间，魅姬猛地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前，做出了一个清晰、强硬、不容置疑的制止动作。她没有回头，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像冰封的湖面，透着彻骨的寒意，清晰地传入影寒耳中：

“你我师徒缘分，也就到这里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影寒耳边炸响！

“接下来的路，”魅姬的声音依旧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靠你自己了。”

“什么？！”

影寒的声音瞬间拔高，因为巨大的震惊和骤然涌上的、撕裂般的难过而变得异常沙哑刺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无法跳动。这才多久？从那个雨夜被强行带走，到在这个陌生的村落解开困扰多年的心结，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的光阴！成为师徒，更是只有短短五天！五天！这五天里，她们在荒原上奔跑，在月光下对练，在简陋的木屋里分享过沉默的干粮，也在生死边缘共同对抗过凶兽……那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带来尖锐的痛楚。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她终于找到方向、可以不再独自挣扎的开始。可现在，这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光，就要被无情地掐灭？

“不！肯定有原因！你告诉我啊？！”影寒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上前一步，试图抓住魅姬的衣袖，寻求一个解释。她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魅姬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决绝？虽然她对魅姬那近乎残酷的训练方式和捉摸不定的性情一直心存畏惧，甚至有些抵触，但这突如其来的抛弃，带来的却是一种被连根拔起的剧痛和强烈的不舍。这份不舍如此汹涌，几乎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她接受这残酷现实的理由！

魅姬听着身后少女带着哭腔的质问，感受着她声音里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不舍，心中那根名为“坚硬”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她强忍着回头去看那张泪眼的冲动，更害怕自己眼中可能泄露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那对她而言，是致命的软弱，是极大的耻辱。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高不可攀、冷酷无情的面具，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更加疏离淡漠：

“我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未来如何，你我皆无关系了。”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冰凌，从她口中吐出，刺向影寒，也刺向她自己的心。

“无关系了……”影寒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道微弱的电光猛地劈开了混沌的记忆！

她想起了初见那夜，魅姬在磅礴大雨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时说过的话——“听人做事”、“命令”……那些被她当时巨大的冲击和后来的训练所掩盖的词语，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就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

影寒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但眼神却锐利得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刺向魅姬的背影。她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期盼，问出了那个足以将她推向深渊的问题：

“这该不会……又是什么鬼命令吧？”

魅姬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没想到影寒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戳破那层薄如蝉翼的伪装。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得粉碎。果然，这丫头看似懵懂，心思却异常敏锐。

短暂的死寂后，魅姬缓缓地、用一种刻意拉长的、带着轻蔑和自嘲的语调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

“呵，还记得那么清楚啊？”她故意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仿佛在嘲笑影寒的天真，也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处境，“说得没错！我当然是听别人的命令才来‘指导’你的！不然你以为……”

她猛地转过身，那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上，刻意挂起一个充满嘲讽和距离感的笑容，眼神锐利如刀，毫不留情地切割着影寒眼中最后的希冀：

“……你以为我一个二十八级的异能者，在暗组织里打出来的‘魅姬’这一凶名，都是白来的吗？影寒，”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红唇吐出的话语如同冰渣，“你还真是……太天真了。”

“天真……”影寒重复着这个词，心脏像是被这句冰冷的话彻底冻结，然后又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尽管心中早已有了预感，但当残酷的真相被魅姬如此赤裸裸、如此轻蔑地揭穿时，那巨大的失落和背叛感，依旧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将她吞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下。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痛苦中，她同样捕捉到了魅姬声音里那极力压制却依旧无法完全隐藏的、一丝极其细微的嘶哑！那并非刻意伪装的冷漠，而是……一种强忍的哽咽？

影寒的心猛地一颤！

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瞬间明白了！魅姬此刻的冷酷、嘲讽、决绝，并非全然出自真心！那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伪装，一种为了保护她而进行的残忍切割！那嘶哑的声音背后，是和自己一样汹涌的不舍和痛苦！魅姬在用最残忍的方式，逼她离开，逼她斩断这短暂的、却已深深烙印在两人心中的羁绊！

一念至此，一股冰冷的决绝如同寒流，迅速覆盖了影寒所有的悲伤和不舍。既然这是老师，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老师，选择的告别方式，既然她不惜自污也要将自己推开……那么，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她演好这场诀别的戏码！将内心深处那份真实的、滚烫的师徒情谊，连同那些并肩作战的瞬间、那些被粗暴指导时的疼痛、那些短暂却真实的温暖……统统埋入心底最深的冻土之下，用寒冰封印！

影寒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短促的冷笑，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她抬起手，用力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任由那湿痕在微凉的空气中迅速干涸，只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印记。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不久前还清澈带着释然的眼眸，已然变得如同万载寒冰，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温度，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属于魅姬的漠然。

“那么过了今日，”影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如同敲击在坚冰之上，“你便还是魅姬，我也仍是影寒。”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魅姬那双刻意伪装冷漠的眼睛，仿佛要将某种东西彻底斩断：“浮霓已去，不再我心！”

魅姬被影寒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完美的冰冷转变惊得微微一怔！她看着眼前这个瞬间褪去了所有柔软、眼神变得如同孤狼般冷厉的少女，那眼神、那语气、那周身散发出的疏离气场……竟是如此的熟悉！这不正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成果吗？只是……她从未想过，影寒能学得如此之快，模仿得如此之像！快得让她心惊，像得让她……心底深处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与酸楚交织的复杂滋味。

这小怪物……天赋果然异禀。魅姬心底无声地叹息，旋即又涌上一股近乎残酷的骄傲。也好，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短暂的失神后，魅姬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嘲讽和距离感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而危险的腔调：

“好。”这一个字，仿佛为之前的对话做了冰冷的注脚。紧接着，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决绝，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血腥意味：

“以后，如果有谁，认得我是浮霓……”她刻意加重了那个名字的读音，目光如电，扫过影寒冰冷的脸庞，仿佛要将这个警告深深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我便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