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异变(1/2)
清晨七点半的阳光,带着夏日特有的热度,蛮横地穿透紫阳小区那扇小小的玻璃窗,斜斜地印在影寒凌乱的被子上。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灰尘,在光柱里无声地舞蹈。床上的人影裹紧了薄毯,只露出一缕深棕色的卷发,随着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在枕头上微微起伏。
“嘀嘀…嘀嘀…嘀嘀……”
床头柜上,一个巴掌大的猫头鹰造型闹钟,正用尽它电子合成音的全部力气,发出短促而执着的鸣叫。塑料猫头鹰的眼睛亮着红光,翅膀有节奏地上下拍打,试图唤醒沉睡的主人。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被窝里,影寒的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她下意识地把脑袋往枕头深处埋得更深,仿佛那里是隔绝一切噪音的堡垒,连那缕长发也彻底消失在被子的包裹里。猫头鹰闹钟徒劳地叫了足足五分钟,红光规律闪烁,翅膀拍打不休,却始终没能穿透影寒那层越来越厚的睡眠壁垒。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一只纤细却带着不耐烦力道的手臂猛地从被窝里伸出,带着被子掀起的微风,“啪”地一声,精准地拍在闹钟的头顶。
世界瞬间安静了。猫头鹰的眼睛暗淡下去,翅膀耷拉下来,像一只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塑料玩具。
房间重归寂静,只剩下影寒那再次变得悠长深沉的呼吸。阳光爬上她的床头,照亮了她半边侧脸,皮肤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过分的白皙,眼下带着一抹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青影。这已经是这个月被她“处决”的第五个闹钟了。嗜睡,如同一个悄无声息却日益强硬的访客,正一寸寸侵蚀着她的时间。
“影寒——!”
一声穿透力十足的呼喊猛地撕裂了小区的宁静,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
“寒寒!快点了!都八点了!再不下来铁定要迟到了!”
影寒像被电击般,倏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黑色的长发炸开一个蓬松的弧度,睡眼惺忪,里面写满了被强行拽离美梦的茫然和惊惶。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床头那个被她拍熄火的猫头鹰闹钟上——电子屏清晰地显示着:08:02。
“该死!”所有的睡意瞬间被恐慌取代,她低咒一声,掀开被子跳下床,光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这破闹钟声音也太小了吧!怎么又睡过了!”
她冲到窗边,“哗啦”一声用力推开窗户。楼下,齐思瞒跨坐在他那辆半旧的蓝色电动车上,单脚撑着地。初夏早晨的阳光落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深栗色短发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无框眼镜后的眼神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正仰头望着她所在的窗口。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工装裤,整个人清爽干净,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不会太扎眼,却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温和轮廓。
“思瞒哥!再给我两分钟!”影寒扒着窗框,半个身子探出去,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就两分钟!马上!”
“你哪次的两分钟不是十分钟起步?”齐思瞒的声音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调侃:“赶紧的!你们班头那眼神,我可不想再替你回忆一次。”
“知道啦!”影寒缩回脑袋,以近乎战斗的速度冲向衣柜,胡乱抓出校服套上——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色运动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领口。她冲到狭窄的洗手间,拿起梳子对着镜子象征性地扒拉了几下她那头上桀骜不驯的呆毛,水龙头开到最大,掬起冷水狠狠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激灵了一下,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了几分。水珠顺着她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和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冲淡了那份异常的苍白,总算透出点年轻人该有的红润。
“该死啊!”她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脸,一边对着空荡荡的楼道发出控诉,“这楼为什么不安个电梯啊!爬个三楼跟登天似的!”抱怨归抱怨,动作却丝毫不敢停。她抓起扔在椅子上的书包,旋风般冲出门,“砰”地一声甩上房门,楼道里立刻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咚咚咚”脚步声,像一串失控的鼓点,由近及远,从三楼一路敲击下来。
楼下,齐思瞒听着那熟悉的、能把楼板震得微微发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很快,单元门被猛地推开,影寒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带着一阵风,书包甩在背后晃荡。她脸颊因为刚才的冲刺泛着健康的红晕,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调皮地粘在汗湿的皮肤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蓬勃生气。
“呼…呼…累死我了!”她大口喘着气,一屁股重重地坐到电动车后座上,动作幅度大得让车子都晃了晃:“快开车快开车!”
“怎么?你的第五位闹钟勇士又壮烈牺牲了?”齐思瞒拧动钥匙,电动车发出轻微的嗡鸣,他一边掉头驶向小区门口,一边习惯性地开启了“老父亲”式唠叨模式:“我说小寒同志,这离月底还有一周呢,你这个月买闹钟的开支快赶上伙食费了吧?再说了,就三楼!总共才五层的老楼,开发商疯了给你装电梯?还有你这形象管理……”他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那位:“人家小姑娘出门,粉底腮红眼线睫毛膏,那是武装到牙齿。你倒好,素面朝天,清水洗脸就是最高礼仪,头发全靠地心引力自由发挥……哎哟!”
话没说完,腰间软肉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被狠狠拧住的剧痛。
“嗷嗷嗷——!疼疼疼!!!女侠饶命!错了错了!”齐思瞒瞬间破功,腰下意识地一扭,车子在路上画了个小小的s形,他赶紧稳住车把,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着?!”影寒松开魔爪,没好气地瞪着他宽阔的后背,利落地从车座后面拿出一个崭新的粉色头盔,熟练地扣在头上,“啪嗒”一声扣好下巴的卡扣,再把透明的挡风板“唰”地拉下来:“本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用得着那些化学武器涂涂抹抹吗?这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懂不懂?再啰嗦,我要是迟到了,你看我不把你那宝贝眼镜掰成八瓣儿!快!加!速!”隔着挡风板,她的声音有点发闷,但那股咬牙切齿的威胁劲儿一点没少。
“遵命,女侠!坐稳扶好!”齐思瞒立刻认怂,不敢再触霉头,猛地一拧电门。电动车发出低沉的嗡鸣,速度骤然提升,载着两人汇入了清晨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车流。
“寒寒!等等!早餐!你的早餐还没拿!”
一个带着急促喘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两人闻声回头,只见影寒的妈妈正从单元门里小跑着追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印着卡通小熊的保温饭盒,脸上带着无奈又焦急的神色,额角也跑出了细汗。
“啊!我的包子!”影寒懊恼地低呼一声,刚想拍齐思瞒让他停车。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高频的“嗡嗡”声迅速由远及近。一个银灰色、约莫篮球大小、造型简洁流畅的球形无人机,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小精灵,从三楼敞开的窗户里轻盈地俯冲而下。它灵巧地避开楼下晾晒的衣物和伸出的树枝,姿态平稳而迅捷,几乎眨眼间就飞到了林薇面前。
无人机体侧下方,一个精巧的三指机械爪无声地探出,精准而轻柔地夹住了保温饭盒的提手。
“好样的,小白!”影寒眼睛一亮,隔着挡风板高兴地喊了一声。
无人机顶部的环形指示灯愉悦地闪烁起柔和的蓝光,发出两声短促的、类似小鸟鸣叫的“嘀嘀”声作为回应。它稳稳地托着饭盒,一个漂亮的空中转向,轻盈地加速追了上来,与行驶中的电动车保持着精准的并行。
影寒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带着林薇手心温度的饭盒。她习惯性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无人机光滑冰凉的合金外壳顶部轻轻点了两下,动作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乖孩子,回去找妈妈吧,路上小心点。”
“嗡嗡…”无人机又轻柔地回应了两声,环形蓝光温柔地流转一圈,像是在点头致意,随即灵巧地拉升高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三楼的窗口返航。
楼下,影寒妈妈仰头望着那架承载着女儿心意与创造力的银灰色小球安全返航,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单元门的刹那,楼道口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那抹属于母亲的温柔笑容,极其突兀地僵硬了一瞬。一种近乎非人的、极度精准的冷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极快地掠过她的五官,将那份温暖彻底覆盖、抹平,快得像是光影的错觉。随即,那温柔的笑意又如同从未消失过一般,重新自然流畅地回到了她的脸上。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单元门,而就在房间门关上的一瞬间,其身影如同加载错误一般,在一阵晃荡之中诡异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样貌出众,看起来是否温柔的年轻女子。
另一边。
“厉害啊寒寒,”齐思瞒的声音带着由衷的赞叹,将影寒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都造出来能执行这么复杂指令还能跟你‘唠嗑’的机器人了?我看它刚才那反应,简直跟养了只通人性的小狗似的。我说……”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真的确定自己还没觉醒异能?这玩意儿,看着可不像光靠‘天赋’能捣鼓出来的。”
“哎呀,都说了多少遍了,异能哪有那么容易觉醒的!”影寒一边熟练地打开饭盒盖,一边隔着挡风板大声反驳,声音在头盔里嗡嗡作响。诱人的食物香气立刻弥漫开来——两个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肉包子,还有一袋温热的甜豆浆。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包子,大大地咬了一口,满足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我这个嘛,顶多算是…嗯…动手能力强?再加上那么一点点想象力?还有,我可不是冷冰冰地造它,我把它当家人看的!这叫感情投入,懂不懂?”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认真起来:“我相信,只要用心,投入足够的感情,哪怕是一块石头,说不定哪天也能有自己的想法呢!唉,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觉醒个类似的异能……”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憧憬:“要是能觉醒就好了。我的梦想啊,就是让所有东西,哪怕是块砖头、一片叶子,都能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生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包子,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某种宏大的愿景。
电动车驶过一条两旁栽满高大法国梧桐的林荫路,阳光被浓密的枝叶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光影快速流动。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齐思瞒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温和而坚定,“你刚才不是还说梦想是赋予万物生命吗?我觉得你一定能行。而且,听说类似的异能觉醒者其实不少呢。我记得你们学校就有一个,对吧?”他努力回忆着:“好像叫…王磊?他的异能名字挺酷的,叫什么来着…哦对!‘机械之心’!听说他只要摸一摸金属零件,脑子里就能自动浮现出完整的图纸,几块废铁在他手里,几分钟就能给你搓成个会跑的小机器人。跟你这个搞复杂编程和组装的,路子不太一样,但本质都是‘创造’,对吧?”
“机械之心…”影寒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下意识地隔着校服口袋,摸了摸里面一个硬硬的、冰凉的小方块——那是她最近在调试的一个微型传感器核心。一股微弱的、带着点不甘心的情绪悄然滋生。
王磊,那个在异能测试中一鸣惊人,被特招进“星火班”的天才,他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如同呼吸般自然。而自己呢?为了“小白”能流畅地完成一次抓取任务,为了它那几句简单的“嘀嘀”声能传递出更接近“愉悦”的情绪,她熬了多少个通宵?写了多少行代码?调试了多少次失败的机械关节?指尖上被烙铁烫出的小疤和无数次被金属边缘划破的伤口,都是沉默的见证。
“但愿吧……”她含混地应了一声,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大口温热的甜豆浆。那点不甘心被她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点模糊的、不敢抱太大希望的期待。
整个志阳科技大学,三万多名学生,每年能真正觉醒异能的,不过百余人。
觉醒源初异能的,更是凤毛麟角,那可是一个城市都只能存在一个的强者,更何况志阳市已经有了一个城市守护者了。
而自己?一个连按时起床都困难,闹钟杀手,被班主任重点关注的“迟到专业户”?概率大概比小铁突然开口跟她讨论量子物理还要渺茫。
豆浆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却冲不散心底那丝淡淡的涩意。
志阳科技大学的校门终于在视野尽头出现,那是一组极具现代感的流线型合金框架,镶嵌着深蓝色的光带,在阳光下闪耀着科技的光芒。然而此刻,这炫目的光芒在影寒眼里却如同冰冷的倒计时读秒。宽阔的校门前广场空空荡荡,只有几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保安在踱步。往常这个时间点,门口应该还拥挤着最后一批踩着铃声冲刺的学生,但今天,除了她和齐思瞒,一个人影都没有。
侥幸心理像脆弱的肥皂泡,“啪”地一下彻底破灭。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影寒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完了!”她哀嚎一声,声音都变了调。电动车还没完全停稳,她就手忙脚乱地掀开挡风板,一把将头盔从头上薅了下来,动作粗鲁得像在扒一层讨厌的皮。她看也没看,直接把头盔塞进齐思瞒怀里,同时把饭盒里最后一个已经有点凉了的包子整个囫囵塞进嘴里,两颊鼓得像只仓鼠。
“走了!”她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甚至来不及对齐思瞒挥手告别,身体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深棕色的卷发在她脑后飞扬起来,书包在她背上剧烈地上下跳动,蓝白色的校服衣角被风扯得笔直。她那双普通的运动鞋踏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啪啪啪”急促而有力的声响,目标只有一个——前方那扇象征着“地狱”和“班头咆哮”的、无比巨大又无比遥远的校门。
齐思瞒抱着还带着影寒体温和洗发水香气的头盔,看着她那不管不顾、拼尽全力奔跑的背影,像一头莽撞却充满生命力的小鹿,猛地撞向一个庞大而冰冷的规则体系。他脸上的温和笑意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去,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那里面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沉重得几乎要压垮他挺直的脊背。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怀中那个被影寒粗暴对待过的粉色头盔上,头盔侧面还有一道浅浅的刮痕,是上次她赶时间摔在地上留下的。他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痕迹,指尖传来塑料微凉而粗糙的触感。
“抱歉啊,寒寒…”一声低语,轻得如同叹息,瞬间被校门口呼啸而过的车流声彻底吞没,消散在燥热的空气里:“如果不是我…十几年前…你大概早就……”
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沉重的情绪被强行压回了眼底深处,只剩下惯常的平静。他将头盔小心地挂回电动车的后座挂钩上,拧动电门。蓝色的电动车掉了个头,无声地汇入车流,载着他和那份沉甸甸的、无人知晓的过往,驶向归途。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无法真正驱散那份来自心底的阴翳,而在转角过后,齐思瞒的身影被蓝色的铠甲取代……
与此同时,紫阳小区三楼。
那架银灰色的球形无人机“小白”轻盈地穿过敞开的窗户,平稳地降落在客厅茶几上一个特制的充电基座上。环形指示灯闪烁着柔和的蓝光,发出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嘀——任务完成。安全返航。”
变回了原本样子,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的云依闻声转过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辛苦你了,小白。”
她伸出手,准备像往常一样摸摸它光滑的外壳。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合金表面时,小白顶部的环形蓝光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剧烈地闪烁起来!不再是柔和的流转,而是如同警报般急促的红蓝交替,频率快得令人心慌!同时,它球形的身体内部发出一阵尖锐、高亢、完全不似平常的“嘀嘀嘀嘀”蜂鸣!
“小白?”云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警惕。
下一秒,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小白悬浮在基座上方的球体,开始以一种极其微小却异常快速的频率高频震颤起来!伴随着这令人不安的震颤,它伸出的那只三指机械爪,竟然完全违背了预设的程序指令,不再保持待机状态,而是极其僵硬地、模仿着人类手指弯曲的动作,朝着云依停在半空的手,极其缓慢地、一卡一顿地,做出了一个……想要触碰的姿势!
关节的转动伴随着细微却刺耳的“嘎吱”声,像一个生锈的木偶在笨拙地学习。那姿态,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模仿意味,与它急促闪烁的警报灯光和尖锐的蜂鸣形成了诡异而矛盾的画面。
云依脸上的温柔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审视。她猛地收回了手,身体微微后倾,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眼前这架突然失控的、影寒视若珍宝的造物。客厅里,只剩下那刺耳的蜂鸣和机械爪僵硬的“嘎吱”声在回荡。
砰!
下一刻,小白居然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在云依来不及阻止而震惊的目光中,从窗户飞了出去,甚至还顺手拿上了影寒昨天忘记在家里的机械课题的作业。
志阳科技大学内。
影寒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快要被榨干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喉咙火烧火燎。志阳科技大学的校门在她拼尽全力的冲刺下终于越来越近,那深蓝色的合金框架在视野里不断放大,压迫感也随之剧增。门口那几个穿着深灰色制服的保安,像几尊面无表情的门神,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广场,最终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这个唯一的“活靶子”身上。
她能清晰地看到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保安,眉头已经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电子记录仪。
“完了完了完了……”影寒心中哀嚎,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了巨大的感应门前。厚重的合金门在她靠近的瞬间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空旷得能听见回音的主干道。
“同学!站住!登记!”那个锁着眉头的保安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洪亮。
影寒哪里敢停?她像条滑溜的泥鳅,在保安伸出的手即将碰到她胳膊的前一秒,猛地一个矮身加速,险之又险地从对方腋下钻了过去,带起一阵风。身后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喊声和另外几人试图围堵的脚步声,但她充耳不闻,只知道埋头狂奔。
志阳科大的校园布局如同一个巨大的精密仪器。教学区被划分成数个功能区,由空中连廊和地面通道连接。最核心的区域,是宛如巨大银色飞碟般悬挑于地面之上的“星穹”主教学楼群,那是尖端学科和异能研究相关专业的殿堂。而影寒所在的机械工程与自动化学院,则位于主校区西侧相对朴素的“砺金楼”。从正门到砺金楼,需要横穿整个中心广场,再绕过一片实验林。
此刻,中心广场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全息校训碑在无声地循环播放着光辉校史和杰出校友,尤其是异能者校友的影像。
影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激起孤独的回响。她跑过广场边缘的异能觉醒者荣誉墙,墙上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包括昨天刚上墙的城市守护者,在余光里一闪而过,这些只让她心头那股迟到的焦灼燃烧得更加猛烈。
“让开!麻烦让让!”前方通往西区的空中连廊入口,一个穿着亮橙色清洁工制服、操控着履带式清洁机器人的大叔正慢悠悠地挡在路中间。影寒一边大喊一边试图从旁边挤过。
清洁大叔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操控着控制面板:“诶诶!同学慢点!看着点我的‘小橘子’!”
就在影寒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那台圆桶状的清洁机器人“小橘子”顶部的指示灯突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履带毫无征兆地朝着影寒的方向猛地侧滑了半米!精准地挡在了她唯一的去路上!
“啊!”影寒惊叫一声,根本来不及刹车,眼看就要狠狠撞上那冰冷的金属外壳。
千钧一发之际,她身体里似乎爆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本能的协调性。只见她左脚猛地在地面一蹬,身体在高速奔跑中硬生生拧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右腿高高抬起,整个人以一种近乎体操运动员般的柔韧姿态,几乎是贴着“小橘子”光滑的圆弧外壳,险之又险地擦了过去!书包带子挂到了机器人的边角,发出“嗤啦”一声轻响。
“对…对不起!”影寒惊魂未定,只来得及仓促地喊了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上了通往砺金楼的空中连廊。
清洁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瞬间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平平无奇的控制面板,再瞅瞅旁边安安静静、仿佛刚才那一下致命侧滑只是自己幻觉的“小橘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乖乖…现在的学生…都这么猛了?”
砺金楼三楼,机械设计基础课的大教室门口。
影寒扶着冰冷的金属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后背的校服也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快要爆炸的肺,抬手抹了把汗,硬着头皮推开了沉重的教室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一瞬间,几十道目光如同聚光灯,“唰”地一下从各个角落聚焦到她身上。讲台上,头发花白、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刘教授正讲到关键处,手里的电子笔停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钉在了门口这个狼狈闯入者的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报…报告!”影寒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喘息而断断续续,脸颊因为奔跑和窘迫涨得通红。
刘教授放下电子笔,双手撑在讲台上,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慢条斯理却极具压迫感的语调开口:“影寒同学。让我看看…”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老式却精准的机械表:“八点二十九分五十七秒。距离我的课正式开始,还有宝贵的…三秒钟。”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发酵。
“三秒钟!”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手指重重敲在讲台上:“在精密机械的世界里,三秒钟足够一个失控的陀螺仪引发一场灾难!足够一个微小的齿轮错位导致整台价值千万的机床报废!你告诉我,你这三秒钟,是去拯救世界了,还是去给哪个星球拧螺丝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影寒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也有像前排那个梳着高马尾、眼神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女生——王磊的同班同学李薇——那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还有最后排自己好朋友司徒泠鸢看到自己眼神里的担忧,以及扬起的手机上面那一串未拨通的电话,示意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没叫醒影寒。
“对不起,刘教授…闹钟…闹钟坏了…”影寒小声辩解,声音细若蚊呐。
“闹钟坏了?”刘教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拿起讲台上的电子花名册,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影寒,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闹钟坏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后勤处,申请给你家里装个防空警报?”
哄笑声更大了。
“行了,别杵在门口当门神了!”刘教授没好气地挥挥手:“后边站着听去!好好清醒清醒!以后不准回家住了!再近也不行!必须留校住宿舍!都大学了,不是来玩的!还有!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影寒如蒙大赦,顶着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低着头,快步穿过过道,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溜到教室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那里是她的“专属领地”——一个能最大限度降低存在感、也方便她偶尔在枯燥理论中神游天外的角落。
她把书包塞进桌肚,背靠着冰凉的白墙,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把刚才的尴尬和奔跑的疲惫甩开。然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身体内部的疲惫感,却如同涨潮般悄然漫了上来。一夜的睡眠似乎只是个假象,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虚软无力,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用力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看向讲台。
“又睡过头了?”司徒泠鸢看向影寒,目光里带着担忧:“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我家医院让我家的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影寒小声回答,伸出手摆了摆,同时挤了挤眼,示意自己没事。
刘教授已经重新开始讲课,全息投影上展示着复杂的齿轮传动三维模型,旋转、拆分、组合。那些曾经让她着迷的精密结构,此刻在眼中却变得有些模糊、扭曲。
“疲劳强度计算是机械设计中的核心…尤其是对于承受交变载荷的关键部件…”刘教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嗡嗡的回响。
影寒努力集中精神,手指无意识地伸进校服口袋,握住了那个冰凉坚硬的微型传感器核心。指尖传来熟悉的金属触感,这是她最近在调试的一个关键部件,用于提升小白的环境感知精度。她习惯性地摩挲着它表面微小的凹凸纹路,试图借此驱散那股顽固的睡意。
突然!
一股强烈的、毫无预兆的眩晕感如同巨浪般猛烈地冲击着她的脑海!眼前的全息投影瞬间变成了一片模糊晃动的色块,刘教授的声音被拉长、扭曲,变成难以辨识的噪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
“唔…”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汗瞬间从额角和后背沁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她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刘教授还在讲着疲劳曲线,同学们大多在埋头记笔记,似乎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瞬间的失态。
影寒靠在墙上,心脏依旧怦怦直跳,残留的虚弱感让她手脚发软。她悄悄摊开刚才捂住嘴的手,掌心一片冰凉湿滑,全是冷汗。口袋里的微型传感器核心,似乎也沾染上了她掌心的湿气,触感变得有些黏腻。
不对劲。这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睡过头”了。嗜睡的时间在延长,身体莫名的疲惫和虚弱,还有刚才那可怕的眩晕……这些症状像一个个不详的拼图碎片,在她心底悄然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
“好了,理论部分先到这里。”刘教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下面,把你们上节课设计的那个微型差速器模型拿出来,小组内互相检查一下结构合理性,特别是行星齿轮组的装配间隙问题。十分钟后,我随机抽小组上来演示讲解。”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翻找工具和零件的窸窣声。
影寒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活动一下了。她拉开书包拉链,手伸进去摸索自己那个花了几个晚上精心打磨、组装好的黄铜差速器模型。指尖在书本和杂物间划过,却迟迟没有碰到那熟悉的、带着金属凉意的轮廓。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干脆把书包从桌肚里拎出来,放在腿上,焦急地翻找。笔记本,笔袋,未完成的电路板,零食包装袋……就是没有那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巧的黄铜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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