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血色黎明(1/2)

白狮分身那决绝的自爆,其冲击波不仅物理上撼动了冥河通道,更如同一声沉重的丧钟,在所有与冥域本源联结的高阶亡灵灵魂深处轰然敲响。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撕裂性的虚无感,仿佛支撑世界的某根重要支柱骤然崩塌,源自灵魂契约最底层的断裂让无数强大的存在同时发出了无声的嘶嚎。

远在冥宫最深处,被浓郁如实质的、近乎液态的死亡能量包裹、正处于融合关键阶段的冥王暮笙,其本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那精心构筑的能量茧壳表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周身的能量流变得前所未有的狂暴而紊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几丝不受控制的、高度凝练的死亡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猛地逸散出来,将他闭关的静室那经由上古符文加固的墙壁腐蚀出深深的、滋滋作响的痕迹,能量反应险些失控,引发灾难性的链式反噬,将整个冥宫核心炸上天。

他虽未苏醒,意识仍沉沦在融合本源、对抗古老印记反噬的无边苦海之中,但那通过最紧密灵魂纽带传递来的、分身彻底湮灭带来的剧痛与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空虚,依旧在他意识的最深处留下了深刻且难以磨灭的烙印,仿佛冰面上的一道骤裂,预示着更彻底的崩解。

前线,残存的亡灵大军彻底失去了主心骨。白狮那充满战意、凶悍无匹、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意志,曾是它们混乱、破碎意识中唯一的灯塔与坐标,是驱使它们无畏冲锋的唯一动力。此刻,灯塔骤然熄灭,坐标彻底消失,无尽的恐慌如同最具传染性的亡灵瘟疫般迅猛蔓延。

低阶的骷髅、僵尸、幽魂们彻底失去了控制,它们不再响应领主们愤怒或焦急的灵魂鞭笞与强制命令。生存(或者说避免彻底净化)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束缚,它们本能地向后溃散,像退潮的、污浊的灰色海水,漫无目的地蜷缩进废墟、地缝、岩洞和任何看似能提供一丝遮蔽的阴影里,魂火摇曳,瑟瑟发抖地等待着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圣光最终降临,将它们彻底净化为虚无。

中高阶的亡灵将领们——那些死亡骑士、巫妖、恐惧领主们——同样士气低迷,它们的智慧让它们更能体会到此刻的绝望。它们不仅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神圣威压非但没有因为通道被毁而减弱,反而在短暂的停滞后,变得更加凝聚、更具威胁性,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那令人心悸的死寂,预示着更狂暴、更彻底的毁灭即将来临。它们更能清晰地“听”到冥域本身发出的、无声而痛苦的哀鸣,这个世界正在死去,而它们,不过是随之陪葬的残响。

整个冥域,仿佛一头被抽掉了脊梁的洪荒巨兽,在圣光无情的灼烤下发出最后的悲鸣,缓缓倾颓,濒临彻底的瓦解与消亡。天空不再是熟悉的昏黄或幽暗,而是被一种令人作呕的金灰色所覆盖,圣光的力量如同酸液般腐蚀着冥域固有的死亡法则。

就在这万分危急、几乎令人绝望的时刻,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源自冥域至高血脉的强大死亡气息,如同撕裂厚重阴云的冰冷彗星,骤然从冥域遥远的、与物质世界交接的、被称为“遗忘边陲”的边界地带疾速掠来!这股力量精纯而古老,带着外界尘埃的气息和久远墓穴的冷冽,无视了下层位面因战争而混乱不堪的能量流,以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惊人速度,划破长空,径直冲向冥宫核心!

来者身披一袭玄色为底、以暗银丝线滚边并绣有繁复幽邃符文(那些符文似乎在不断缓慢蠕动,自行重组,讲述着关于死亡与永眠的古老秘密)的华袍,身形颀长,略显清瘦。他的面容与暮笙有五六分相似,却更为精致冷冽,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大理石般的苍白,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眉眼间带着一种长期浸淫古老秘典和禁忌死亡知识而产生的沉静、疏离与疲惫感,仿佛一位博学却厌世、洞悉太多秘密而变得冷漠的学者。但此刻,那双深邃如古井、原本仿佛能映照万物终结的眼眸中,那份永恒的沉静已被彻底打破,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惊怒、焦虑以及一丝深切的、几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恐慌。

他正是冥王暮笙的胞弟,常年游离于冥域之外、负责探寻和研究外界那些失落已久的死亡遗迹与禁忌知识的暮知宁。他刚刚结束对一处古老死神陵寝的勘探,心中正为某些不祥的预兆所困扰,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灾难并非来自那些沉寂的古墓,而是来自他视为永恒后方的家。

他刚刚穿越边界,踏入冥域的核心辐射范围,那股浓烈到令人灵魂核心都感到刺痛与排斥的圣光污染气息,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属于亡灵大军溃败后散逸出的绝望、恐惧与痛苦的情绪混合物,就让他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尽管他早已不需要进食)。

而当他的灵识如同最精细的蛛网般铺开,清晰地捕捉到冥宫深处姐姐那极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仿佛在能量反噬的悬崖边缘徘徊的本源波动时,他的心跳几乎漏跳了一拍。紧接着,那股熟悉的、与他相伴成长、如同兄长般存在(尽管只是分身)、总是充满豪迈战意的白狮的灵魂印记彻底消散、归于冰冷虚无的事实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姐姐……白狮!”他从牙缝里挤出低吼,声音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微微沙哑,再无平日的冷静从容。体内沉寂的古老死亡力量轰然爆发,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背景、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幽暗流光,无视了沿途一切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漫无目的溃逃的低阶亡灵,以最决绝、最笔直的轨迹,撕裂空间,直接冲入了那座已然摇摇欲坠、多处破损的冥宫正殿。

殿内,冰冷彻骨的黑曜石地板上弥漫着一种死寂的绝望。仅存的几位伤痕累累、魂火黯淡的亡灵领主——一位半个身子都被圣炎灼烧得焦黑的死亡骑士,一位法袍破碎、露出内部苍白骨架的巫妖,以及那位魂体已经淡薄得如同透明烟絮、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微风彻底吹散的亡灵大法师——正围在王座高台下,它们甚至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只是沉默地等待着最终结局的降临。白狮战死,冥王闭关到了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时刻,外部强敌环伺,内部士气彻底崩溃,它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冥域终末的景象,甚至连最后反抗的意志都即将被这无边的绝望所熄灭。

暮知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座高台之前,没有引起一丝能量涟漪。他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锻造的利刃,迅速而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亡灵领主,那眼神仿佛能直接穿透它们的魂火,阅读它们内心的恐惧与彷徨。那强大的、源自冥王直系血脉的天然威压,混合着他自身多年游历积累的、深不可测且带着外界古老气息的死亡力量,如同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潮水般瞬间扩散开来,强行镇住了这片死寂而绝望的场面,让那些领主们几乎要消散的魂核都为之一颤,本能地挺直了身躯(或它们所能做到的类似动作)。

“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最详细的!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细节!”他的声音不像白狮那般充满战意的咆哮,而是带着一种冷澈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黑色的石地上,清晰、锐利,不容丝毫敷衍。

那位魂体虚幻的亡灵大法师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挣扎着匍匐上前,以最简洁却最清晰的语言,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飞速禀报:教廷远超预料的、规模空前的闪电攻势,那些巨大的、喷涌着圣焰的炼金翼舰如何遮蔽冥域天空,倾泻而下的圣水雨对冥域环境造成的毁灭性污染与侵蚀,圣殿骑士团那高效而冷酷的、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推进,哀嚎峡谷与枯萎林海这两大重要屏障的迅速陷落,冥河通道被对方以巨大代价强行开辟时的空间震爆,以及白狮大人是如何临危受命、如何力战不退、最终在绝境中毅然选择以自爆为代价重创敌方先锋军团并摧毁主通道的惨烈过程……最后,他声音愈发微弱地提到了第一次向东方华夏求援却失败的消息。

暮知宁静静地听着,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戴上了一张冰雕的面具,只有微微缩紧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却越来越盛,几乎要让周围空间的灵魂能量都冻结起来,形成细小的黑色冰晶。他比白狮更了解外界的局势,更清楚光明教廷近百年来的激进扩张和技术飞跃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也更明白东方华夏修行界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惨重、伤及根本的内部浩劫,其保守与迟疑完全在意料之中。第一次求援失败,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甚至可能比他预想的结果还要稍好一些——至少他们派出了人,只是被拦截了。这说明华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地反对援助,只是代价和风险让他们望而却步。

“收缩!”听完禀报,暮知宁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在瞬间计算了无数种可能,立刻下达了一连串指令,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得可怕,显示出一个优秀战略家而非单纯猛将的素养,“放弃所有外围区域和据点!包括骸骨平原和埋骨之地!将所有还能动弹的力量,无论是完整的军团还是散兵游勇,全部撤回到‘叹息壁垒’之后!依托壁垒和其后的冥河支流天险进行纵深防御,寸土必争,用空间换时间!”

“启动冥宫所有远古防御法阵,能量供应优先级进行全面调整!除维持冥宫最基本运转及陛下静室维生法阵外,其余能量全部优先供给守护陛下静室的‘永恒安眠’终极壁垒!哪怕外面天塌下来,也绝不允许任何能量波动或敌人惊扰到陛下的融合!这是最高指令,不容任何折扣!”

“命令所有尸巫和亡灵法师,停止一切无谓的攻击性法术,全力构建大型诅咒结界和灵魂干扰屏障,覆盖叹息壁垒前方整个区域,最大限度地迟滞敌军步伐,干扰他们的圣光协调与神术链接!我要让他们的每一步推进都付出灵魂疲惫、意志涣散的代价!”

“清点所有剩余的战争巨兽、亡灵构装体和高等亡灵骑士,将它们作为战略预备队,部署在壁垒最关键、最薄弱的节点,没有我的直接命令,谁也不准擅自出击!我们要把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

他的指挥风格与白狮截然不同。白狮是勇猛无畏、足以在绝境中激励起士气的战将,善于冲锋陷阵,以绝对的力量和气势去碾压或拖延敌人。而暮知宁则更像一个冷静乃至冷酷的棋手,更注重效率和策略,懂得在极端劣势下如何精确地舍弃与权衡,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宝贵的时间——冥王苏醒的时间,或者……其他变数出现的时间。在眼前这种几乎山穷水尽、士气濒临崩溃的情况下,这种摒弃了所有荣誉感和情绪影响的、绝对理性的指挥,反而更为有效,像一剂强效的镇静剂,强行压制了恐慌,带来了秩序。

几位原本陷入绝望的亡灵领主,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终于找到了新的、清晰的方向。它们从暮知宁冰冷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种清晰的、可行的计划,尽管这个计划充满了牺牲和退让,意味着要放弃大片疆土,但至少有了坚持下去的方向和目标,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它们立刻领命而去,灵魂传讯如同无形的网络般迅速散开,开始高效地执行新的指令。冥域原本混乱不堪、濒临瓦解的防御体系,开始以一种痛苦却有序的方式重新收缩、整合,像一只受伤的巨兽,蜷缩起身体,亮出最后的尖刺,准备进行殊死的困兽之斗。

随后,暮知宁的目光转向那位几乎快要消散的亡灵大法师,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决绝。这位老法师侍奉了冥王家族无数岁月,他的知识本是冥域的宝贵财富。“第一次求援失败,是因为分量不够,也因为时机已晚。白狮的灵魂印记虽强,但终究只是分身,无法代表冥域最高意志。现在,我回来了,白狮战死,我以冥王血裔、暮笙胞弟的身份亲自执掌冥域,情况已然不同。”

他伸出手指,指尖处,一滴暗金色的、蕴含着最精纯冥王血脉本源力量的精血缓缓渗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近乎法则层面的强大波动。这滴精血离体,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透明。他将这滴精血小心翼翼地融入一枚特制的、雕刻着冥域王族徽记(一座被荆棘缠绕的苍白王座)的幽冥玉符之中。同时,他闭上双眼,将自己的一缕本源神识,连同眼前所见的、冥域岌岌可危的惨烈景象——崩溃的战线、燃烧的土地、无尽的圣光、摇摇欲坠的叹息壁垒、以及冥宫深处那不稳定波动的源头——一同毫无保留地烙印进玉符深处。这枚玉符所承载的分量和代表的意义,远超之前白狮的那一枚,这是冥域王族在覆灭边缘发出的、带着鲜血与绝望的呐喊。

“立刻再派信使!寻常幽影信使太慢,恐怕无法突破教廷越发严密的圣光封锁和空间干扰。”暮知宁沉声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派最快的‘冥河渡鸦’,让它直接穿越阴影界的深层缝隙,不惜燃烧灵魂本源,也必须以最快速度将这枚玉符送到华夏修行界核心决策层的手中!”

他凝视着那枚仿佛重若千钧、关系着整个冥域乃至未来格局的玉符,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最后的通牒与悲鸣:“告诉他们——冥域可亡,此乃天数运转,强权之胜!但光明教廷的野心和信仰的狂热绝不会止步于西方冥土!今日我冥域流尽最后一滴血,他日便是你东方华夏苍生涂炭、文明倾覆之时!唇非亡齿方寒,齿落唇必曝于风雪!望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速发援兵!”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冥域的重量和无数亡灵最后的期望:“告诉他们,这不是交易,不是请求……这是我冥域王族,在最终时刻来临前,基于古老契约和生存本能,发出的最后的警示与……卑微的恳求。”

一只体型优美、羽毛漆黑如最深沉永夜、眼瞳燃烧着幽蓝色冰冷火焰的乌鸦,从暮知宁身后的阴影中悄然飞出。它发出了一声沙哑而古老的、仿佛穿越了无数时光的啼叫,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衔起那枚散发着暗金光芒和浓郁死亡气息的玉符。下一刻,它周身泛起空间的涟漪,身体变得模糊不定,瞬间融入虚空,消失不见,甚至没有引起一丝能量波动。冥河渡鸦,以阴影和冥河支流为航道,速度远超任何幽影信使,但这种方式对它自身的损耗极大,每一次穿越深层缝隙都是在燃烧生命,很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单程旅途。

暮知宁做完这一切,才缓缓走到冥宫正殿那巨大的、已经破碎不堪的窗棂前,望向远方那片圣光最为炽盛、如同巨大金色疮疤般玷污着冥域天空的方向。他能感觉到,教廷的军团正在重整旗鼓,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光明力量正在那里汇聚、酝酿,神圣的咏唱声甚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隐隐传来,带来令人烦躁的压迫感。仿佛下一波攻击就将石破天惊,彻底粉碎一切抵抗。他轻轻抚摸着身旁冰冷刺骨的黑色石柱,感受着冥宫本身传来的微弱悲鸣,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仿佛是在对闭关中生死未卜的姐姐做出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立下不容失败的誓言:

“哥哥,在你醒来之前,我会守住这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那声低语中,带着一种与他的冷静外表截然不同的、近乎偏执的决绝。

……

与此同时,华夏,天符门。

宗门内的气氛,依旧被沉重和悲愤所笼罩。山门上下,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未能散尽的能量残余。第一次救援行动失败、精锐弟子伤亡惨重的消息传回,如同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痛彻心扉。关于是否应该再次出兵、出兵规模多大、由谁领队等等问题的争论仍在高层长老之间持续,但显而易见的,悲观、谨慎、乃至略带恐惧的情绪占据了上风。毕竟,自身创伤未愈,山门大阵都需要时间修复,再去硬撼势头正盛、准备充分、手段诡异的光明教廷主力,怎么看都像是螳臂当车,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将战祸提前引来东方。

主殿之内,争论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香烟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主张援救的长老痛陈利害,强调唇亡齿寒;主张自保的长老则列举困难,强调宗门现状堪忧。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压抑感几乎达到的时刻——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带着浓烈死亡与阴影气息的空间波动,骤然撕裂了天符门主殿广场上空那层层叠叠的防护结界!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道黑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又像是从深渊中抛出的绝望信标,直坠而下,重重地摔落在广场中央光洁的白玉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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