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无人生还(2/2)
机械犬发出低沉的、如同哀鸣般的引擎声,三条金属腿迈着僵硬而蹒跚的步伐,载着它沉重的“货物”,头也不回地、摇摇晃晃地朝着与平山市相反的方向(一个迷惑性的预设路径)走去,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烟尘和晨雾之中。
做完这一切,云依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心力。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烈风如同无形的刀锋,卷起漫天焦黑的尘土和细小的熔岩结晶,将天空最后一丝黎明的微光彻底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血腥、焦糊和即将到来的毁灭气息的味道。
百米外。
一道身影静静地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
他身披一袭厚重无比、通体玄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重甲。甲胄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有最简洁、最凌厉的线条,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凿。肩甲宽厚如山岳,上面蚀刻着几个古老的、如同火焰烙印般的暗红色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波动。
他的面容隐在覆盖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狰狞玄铁面甲之后。那双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漠然,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销毁的物品。他的眼神扫过云依,扫过这片如同被陨石反复撞击过的焦土战场,扫过那些凝固的血迹和战斗痕迹,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掌控生死的平静。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长度超过三米、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岩浆打造而成的巨型骑枪!枪身缠绕着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赤金色能量纹路!枪尖并非传统的锋锐,而是一个不断旋转、压缩着刺目白炽光芒的能量漩涡!仅仅是悬浮在那里,枪尖周围的空间就因无法承受其蕴含的恐怖高温而微微扭曲、塌陷!
他周身没有任何夸张的能量外泄,但那股无形的、如同实质山岳般的沉重压迫感,却让云依感到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吸入滚烫的岩浆,灼烧着脆弱的呼吸道!左臂肩胛骨碎裂的剧痛,在如此恐怖的威压下,几乎被麻木所取代。她低头看去,胸前的金色源初铠甲早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多处凹陷碎裂,枯竭的异能如同干涸的泉眼,连驱动铠甲进行最基础的自我修复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那些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
她甚至尝试像魅姬那样,强行引动体内残存的能量,试图刺激身体进行掠食者化,做最后的搏命一赌!然而,源初异能的彻底枯竭,让她连最基本的能量转化都变得无比艰难、缓慢!体内残存的那点力量,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支撑起掠食者化所需的恐怖能量洪流!强行催动的结果,只能是瞬间爆体而亡!
还没来得及打,云依就已经因为这种压迫感感到了窒息,左臂无力地垂落,原来是自己的手臂已经折断。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云依。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那道如同般的身影——光明教廷的制裁者,拥有“烈炎”源初异能的封阳。
“你,还能打?”封阳的声音透过玄铁面甲传来,低沉、厚重,如同大地深处的闷雷滚动,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漠然,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蔑。他全程目睹了云依处理魅姬遗体和改装机械犬的过程,并未阻止。对于逝者,即使是敌人,他也保持着身为强者的基本尊重。
云依没有回答。她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站直了身体。哪怕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让她痛得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低头,目光扫过脚下焦黑的土地,弯腰,用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捡起了一截断裂的、边缘扭曲的锯齿巨剑碎片。碎片沉重而冰冷,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右手紧紧握住这截残破的金属,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掌心。她缓缓抬起头,破损面甲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凶狠!干裂的嘴角因为用力而再次撕裂,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丝,她却扯出了一个混合着痛苦、嘲弄与无尽战意的冷笑:
“来……试试……”
话音未落!
封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悬浮在那里,覆盖着玄铁臂甲的左手,对着云依所在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般轻轻一挥!
轰——!!!
方圆百米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压缩、然后引爆!一股肉眼可见的、完全由纯粹高温和狂暴动能构成的赤金色飓风,平地而起!飓风的核心呈现出刺眼的白炽色!无数被瞬间熔融又凝固的沙砾、碎石、金属碎片,如同出膛的炮弹,被这股毁灭性的飓风裹挟着,发出凄厉至极的破空尖啸,铺天盖地地轰向云依!所过之处,地面被硬生生刮去一层,留下深达尺许的灼热沟壑!
云依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能!她猛地向侧面扑倒,身体紧贴着滚烫的地面连续翻滚!动作狼狈到了极点,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飓风最核心的毁灭路径!
嗤啦——!!!
即便如此,一道边缘带着白炽高温的飓风余波,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擦过她的后背!残破的金色铠甲发出刺耳的哀鸣,瞬间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铠甲下的作战服和皮肤瞬间碳化、焦黑!深入骨髓的灼痛让云依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焦黑拖痕!
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但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清醒!就在身体翻滚停下的瞬间,她甚至来不及起身,却已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手中那截沉重的锯齿碎片,如同投掷标枪般,朝着空中封阳咽喉的位置,狠狠甩了出去!
碎片带着云依最后的意志和微弱的破空声,旋转着飞向目标。然而,这奋力一掷,在封阳眼中,却慢得如同蜗牛爬行,轨迹清晰得如同画在纸上。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格挡的动作,只是悬浮在那里,冷漠地看着。
铛啷!
沉重的金属碎片,在距离封阳尚有数米远的地方,便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颓然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无力的脆响,滚了几圈,停在了焦黑的泥土里。
“哼。”玄铁面甲下传来一声冰冷的、带着浓浓不屑的轻哼。
下一刻,封阳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已如同鬼魅般站在了刚刚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的云依面前!覆盖着玄铁重甲的右脚,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和足以踏碎山岳的恐怖力量,毫无花哨地、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踹向云依的腹部!
砰——!!!!
沉闷到极致、如同重物落袋的巨响!
云依的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中!整个人离地飞起!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她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砸在几十米外一片尚未冷却的熔岩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再次翻滚弹起,又重重落下!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内脏如同被震碎般剧痛!眼前金星乱冒,黑暗疯狂地吞噬着她的视野,耳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血液奔流的咆哮!她挣扎着想抬起头,想撑起手臂,但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动一下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烧般的刺痛。
嗒……嗒……嗒……
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由远及近,清晰地敲打在滚烫的焦土上,也敲打在云依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每一步落下,都带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仿佛踩踏在云依的心脏上。
封阳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岳,一步步走到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地的云依面前。巨大的阴影将云依彻底笼罩。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缠绕着赤金能量、枪尖凝聚着毁灭漩涡的巨型骑枪。
冰冷的枪尖,闪烁着白炽的光芒,对准了云依被血污覆盖的头颅。
“结束了。”封阳的声音透过面甲,如同冰冷的审判,不带一丝波澜。
就在那缠绕着毁灭性能量的枪尖,即将落下,将云依的头颅连同灵魂一起彻底湮灭的瞬间——
地上那具仿佛早已失去所有生机的“残骸”,突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疯狂的余烬!
“呃啊——!!!”
云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剧痛与极致疯狂的嘶吼!她不知从哪里榨取出的最后一丝力量,身体如同安装了弹簧般猛地向上弹起!完全无视了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内脏移位的翻江倒海!她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用尽所有力气,狠狠地撞向近在咫尺的封阳!
她的目标,并非封阳的要害!而是他握着骑枪的、覆盖着玄铁臂甲的右臂!
在身体撞击的刹那,她的右手如同毒蛇般探出!目标,是她自己胸前那块已经碎裂、摇摇欲坠的肩甲碎片!她猛地将其掰下!锋利的、边缘还带着她鲜血的金属碎片,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体重,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封阳右臂臂甲与胸甲连接处的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噗嗤——!!!
滚烫的、带着强大生命能量的鲜血,瞬间从缝隙中喷射而出!溅了云依满头满脸!
“还没……完——!!!”云依的嘶吼如同野兽垂死的咆哮!她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执念!她死死地用身体抵住那枚深深嵌入封阳臂甲的碎片,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前推去!试图将碎片更深地楔入,甚至切断他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舍弃防御、只求造成一丝伤害的亡命反击,显然超出了封阳的预料。他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的、真实的惊愕!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战场上炸响!
封阳甚至没有动用他的骑枪!仅仅是抬起那只未被刺中的、覆盖着玄铁手套的左手,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般,随意地、却蕴含着恐怖力量地一挥!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扇在云依的侧脸上!
云依的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再次毫无悬念地横飞出去!这一次,飞得更远,摔得更重!她重重地砸在一片尚未凝固的熔岩坑边缘,身体在滚烫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如同彻底坏掉的玩偶般,一动不动地瘫软在那里。鲜血从她口鼻、耳中汩汩涌出,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凝固变黑。她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到了极致,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当激起的烟尘和滚烫的蒸汽缓缓散去,荒凉的焦土战场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熔岩冷却时发出的微弱“滋滋”声。
封阳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右臂。那枚染血的、扭曲的肩甲碎片,深深地嵌在臂甲的缝隙中,周围玄铁重甲被染红了一片。滚烫的鲜血顺着臂甲的纹路,一滴、一滴,沉重地滴落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他又抬起头,望向远处那片熔岩坑边缘,那具如同破布般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金色身影。他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停留在敌人的“威胁”上,而是落在了云依那张被血污覆盖、却不知为何,在昏迷前最后一刻,嘴角竟微微向上勾起,凝固着一丝近乎……解脱般的、奇异笑容的脸上。
那笑容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刺眼。仿佛在说: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封阳沉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风,依旧卷着灼热的沙尘,在空旷的战场上呜咽呼啸。
他缓缓抬起左手,覆盖上右臂的伤口。掌心亮起微弱的、如同熔岩流淌般的赤金色光芒,那枚嵌入的碎片在高温下迅速软化、熔融,最终化作一滴铁水滴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
他做完这一切,目光再次投向地上昏迷的云依,又缓缓抬起,越过这片如同地狱绘卷般的焦土战场,望向遥远的地平线。
那里,一轮巨大的、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朝阳,正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挣脱了最后一丝黑暗的束缚,将亿万道辉煌的光芒,泼洒向这片饱受蹂躏的大地。阳光刺破弥漫的烟尘,照亮了断折的兵刃、凝固的鲜血、焦黑的坑洞……也照亮了封阳玄铁重甲上那冰冷而古老的火焰符文。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划过封阳那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心湖。
疲惫?
迷茫?
还是……一丝对所谓“正义”的动摇?
光明教廷所宣扬的秩序与净化……与眼前这个女人,以及她那些同伴所展现出的、为了彼此可以燃烧生命、堕入深渊也在所不惜的守护与牺牲……究竟,哪一边的光芒,才更接近……真正的“光明”?
封阳第一次对光明教廷产生了质疑,也是第一次开始思考和屠夫的合作,如果说之前是为了家人而不得不和屠夫产生关系,那么现在,封阳是真的想要融入了解一下这些人了……
“值得吗?”低沉、沙哑、如同岩石摩擦的声音,第一次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从玄铁面甲下缓缓逸出,消散在呼啸的烈风之中。
无人回应。
只有森林间的风,卷动着灰烬与血腥,发出永不停息的呜咽。
最后,封阳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屠夫,我来晚了,云依还活着……但魅姬死了。”
新生的太阳,将他们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焦黑的大地上。一个如山岳般矗立,铠甲染血;一个如残叶般匍匐,生机渺茫。
而在森林千里开外的地方,一双目光在帽檐下死死的盯着这里,眼底的欲望闪烁,但还是被理智压了下来,自己有能力弄死封阳,然后带走云依和封阳,为冥域再填新的力量,但这样做,必然会毁了刚刚和光明教廷产生的合作,思考了一番过后,这位冥域的收藏家,如今冥域冥王的弟弟暮知宁,还是选择了离开……
至此,这一段浸透了鲜血、写满了牺牲与不屈的逃亡之路,终于在制裁者的叹息与初升朝阳的注视下,画上了一个沉重而充满未知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