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五百万（1/2）

影寒消失的空间涟漪彻底散去，只留下斗兽场外略显浑浊的空气和魅姬手中那张冰冷的黑色晶卡。她低头看着卡片上流转的微弱光华，指腹摩挲着坚硬的棱角，那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三十万信用点——一个孩子生命换来的“赏金”。

“啧……”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咂从魅姬红唇间溢出。她抬起头，望向影寒消失的地方，那双惯常流转着媚意与算计的眼眸里，此刻却沉淀着一种罕见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复杂情绪。

“魅姬啊魅姬……”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喟叹，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还是这么……心软。”她像是质问一个不争气的自己，“不是早八百年就发过誓，要做一个铁石心肠、只认利益的冷血怪物吗？怎么对着这么个倔得像石头、又傻得冒泡的小姑娘，就……”

她的话语顿住，仿佛连自己都觉得这剖析过于矫情。烦躁地甩了甩头，将一缕垂落的红发撩至耳后，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罢了罢了！”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晶卡，指节微微发白，“就当是……还债了。老娘难得发次善心，但愿斗兽场那帮吸血鬼，别把价码开得太黑心！”

心意已定，魅姬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脚步坚定地再次踏入了斗兽场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入口通道。她没有选择跟随影寒的空间坐标离开，目标也并非再次进入那血腥的角斗场——她仍在斗兽场的黑名单上，即便还有一张门票也是徒劳。

她此行的目的地，深藏在斗兽场庞大建筑最底层，一个充斥着死亡焦糊味和绝望气息的地方——焚化室。

这里是乾寅斗兽场处理失败者尸骸的终点站。整座斗兽场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饕餮巨兽，每日吞噬着无数生命，而一楼这六百余间、每间占地足有三百平米的巨大焚化室，便是它消化后排泄“残渣”的器官。巨大的门扉设计，正是为了容纳那些动辄数米、甚至十数米高的掠食者尸体，避免分尸的尴尬。

魅姬刚踏入焚化大厅的厚重金属门，一股混合着焦臭、血腥和高温热浪的浑浊气息便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攥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巨大的轰鸣声从大厅中央传来，那是核心焚化炉在疯狂运作，炽白的火焰如同地狱的舌头，在特制的炉口吞吐舔舐，将一具具投入其中的尸骸瞬间化为飞灰。恐怖的高温扭曲了空气，连四周冰冷的金属墙壁都散发着灼人的辐射热。这焚炉不仅是毁灭的终点，更是整个斗兽场庞大系统的“心脏”——它为上层提供源源不断的热能，驱动着洗浴的热水，维持着这座死亡宫殿的“舒适”运转。那些蕴藏着异能的尸骸，成了最“环保”也最残酷的燃料。

一个瘦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魅姬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来人穿着斗兽场统一的灰色工装，身形异常高挑，几乎比魅姬高出两个头，却瘦得像一根被拉长的竹竿，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精明的光。

“止步。焚化重地，闲人免进。”青年的声音有些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魅姬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开门见山，声音清冷：“我来买尸体。”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买尸体在斗兽场底层并非新鲜事，尤其是掠食者的尸骸。他习惯性地侧身，枯瘦的手指指向大厅入口附近堆积如山的“货物”——那是一堆形态各异、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掠食者残骸，如同屠宰场废弃的下脚料，被随意堆叠成一座两米多高的小山，占据了焚化室入口处相当大一块区域。

“喏，昨天的‘货’，还没来得及烧的都在这儿了。”青年的语气带着点麻木的熟稔，“自己挑，挑好了告诉我。斗兽场的规矩，讲定了价，就必须买走，概不赊欠，也别动歪心思。”他警告性地补充了一句，眼神在魅姬妖冶的脸庞和紧致的身材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说“细皮嫩肉，别找死”。

魅姬的目光扫过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狰狞尸骸，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缓缓摇头，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却让青年脸上的麻木瞬间凝固：

“不。我不是来买那些怪物的。”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目光穿透灼热的空气，直视着青年，“我买一个小男孩的尸体。没有名字，刚刚送下来的，就在上一场战斗里死掉的那个。”

青年愣住了，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精明的眼睛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他上下重新打量了魅姬一番，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精神正常。购买人类尸体的不是没有，但大多是为了亲人收殓，且往往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而眼前这个女人，美得惊人，气质却冷得像冰，眼神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在进行一场冰冷的交易。

“他？”青年下意识地反问，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古怪：“那个小鬼？”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探究，“资料上说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他那个村子……全是普通人，连进入暗界的资格都没有。你……是他什么人？”

这个问题带着职业性的谨慎，也夹杂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一个孤儿，一个刚刚死在角斗场的无名小卒，值得这样一位明显不简单的女人专程跑来购买？这不合常理。

魅姬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没什么人。带回去，找个地方埋了而已。”她的话语简洁到近乎冷漠，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完美地堵住了青年后续可能的追问。

果然，青年眼中的探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有钱人的怪癖罢了，或者……是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不再深究，只是耸了耸肩，那瘦高的身躯灵活地绕过炽热的焚化炉主体。片刻后，他拖着一个裹尸袋走了回来。

黑色的、厚实的、带有微弱净化符文光芒的特制裹尸袋，正是影寒最后看到的那个。袋子被随意地拖行在布满灰烬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显得异常沉重又异常轻贱。

“喏，就这个。”青年用脚将袋子往前踢了踢，停在魅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下巴朝袋子努了努，“算你运气好，再晚个几分钟，它就该和炉子里那些一起，变成热风送上去给人洗澡了。”他的语气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庆幸。

看到魅姬的目光落在袋子上，微微颔首表示确认。青年那双精明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成交”的信号，一丝属于商人的、近乎贪婪的精光立刻闪过。他并没有立刻将袋子推过去，反而用脚踩住了袋口附近，阻止了魅姬伸出的手。

“姑娘，见着‘亲人’的心情，我理解。”青年搓了搓枯瘦的手指，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市侩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油滑起来，“但咱们斗兽场的规矩，那是铁打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对吧？”他特意强调了“亲人”二字，显然认定魅姬和这男孩有某种不愿言说的亲密关系，这无疑增加了他的议价筹码。食指和拇指熟练地搓动着，那动作无比清晰地表达着他的诉求——钱。

魅姬看着他那副贪婪的嘴脸，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她此刻腰包鼓胀——影寒的三十万“血汗钱”加上她自己押注赢来的四百六十五万巨款，让她底气十足。这种底层小吏的敲竹杠，在她看来不过是苍蝇嗡嗡。

“少废话。”魅姬语气淡漠，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烦，“开价吧。”

“爽快！”青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他立刻转身，走到旁边一张布满油污和灰尘的控制台前，在一台同样油腻的老式终端上快速敲击起来。屏幕上幽光闪烁，调取着刚刚录入的、关于那个男孩的“货物”信息。

然而，当那个代表“买家收购价”的数字跳出来时，青年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身体绷直，深陷的眼睛死死瞪着屏幕，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再揉，再看……仿佛屏幕上的数字会自己变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