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受之无愧(1/2)

影寒走在滚烫的沙地上,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时间失去了意义,沙坑里男孩凝固的笑容和刺目的血色,如同最深的烙印,反复灼烧着她的意识。头顶巨大的魔法投影广告牌已经开始闪烁下一场对决的预热信息,刺耳的音乐和激昂的解说词如同噪音般涌入,却无法穿透她意识里那片死寂的血色泥沼。

看台上,喧嚣渐歇,观众们开始离场或为下一场下注。西北角,那抹妖冶的暗红身影——魅姬,早已失去了观赏的兴趣。她看着沙地中央那个如同被遗弃玩偶般失魂落魄的身影,精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被惯有的漠然覆盖。她站起身,没有再看影寒一眼,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转身消失在拥挤的退场人潮中。

“下一场,掠食者‘血爪狗’对阵‘药谷子’!十分钟后开启!请观众尽快下注!请无关人员立刻离场!”冰冷的电子广播声,如同最后的通牒,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身着黄金重铠的执法队如同移动的堡垒,沉默地踏入场地。他们训练有素,动作高效而冷酷。两人迅速上前,用一张散发着微弱净化光芒的裹尸布,将沙坑里男孩那瘦小、残破的躯体仔细收敛、包裹,动作机械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另外几人则手持特制的炼金喷雾,对着染血的沙地进行喷洒,刺鼻的消毒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掩盖了血腥。黄沙贪婪地吸收着暗红的液体,不过片刻,那片象征着死亡和终结的痕迹就被抹平,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尸体被抬走,清理完毕。一名执法队员走向依旧呆坐的影寒,头盔下的目光冷漠,正要开口驱离。

一只覆盖着金色臂甲的大手伸了过来,无声地拦住了他。

队员立刻噤声,恭敬地退后一步,让开道路。

黄金执法队的队长,那身标志性的、带有独特鹰徽肩甲的重铠,在刺目的灯光下反射着沉凝的光泽。他走到影寒面前,并未俯视,而是屈膝,缓缓蹲了下来,沉重的铠甲关节发出金属摩擦的低沉声响。这个高度,让他的视线能与影寒失焦的双眼平齐。

当影寒那空洞、布满血丝、还残留着泪痕的眼睛,茫然地聚焦在队长那覆盖着面甲的脸孔上时,她混沌的意识里,猛地闪过一道微光——是他!

那个在斗兽场巨大铁门前,用低沉嗓音告诫她“眼神太干净,不该来这里”的守卫!那个被魅姬随口评价为“多话”的人!

头盔面甲的缝隙后,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队长的声音透过面甲,显得有些沉闷,却清晰地传入影寒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

“我说过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影寒心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么多年,我守在这道门里,见过太多双眼睛。贪婪的、疯狂的、绝望的、麻木的……唯独像你这样,还带着光,带着一种……不该属于这里的干净的,是第一次。”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最终,他缓缓站起身,黄金铠甲发出铿锵的摩擦声。

“我杀人了……”影寒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化解的自责。队长的话,像盐一样撒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让她痛得几乎蜷缩起来。

队长背对着她,魁梧的身影在沙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沉稳,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赢了,就回家。”他的话语简短有力:“如果你还有力气站起来,那就自己走出去。别像个被打断了脊梁的废物一样赖在这里,等着别人拖你出去,那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影寒麻木的神经上。

“或者……”队长的声音微微一顿,带上了一丝残酷的意味:“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下一场,十分钟后开始。到时候,你会像一只被丢进石磨里的虫子,被彻底碾碎,连渣都不会剩下。因为下一场的对手,可不会再给你这种……‘好运气’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迈开沉重的步伐,黄金战靴踩在沙地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回响,留下一个决然离去的、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背影,将影寒独自抛在空旷、冰冷、即将再次被血腥填满的斗兽场中央。

巨大的广播声再次响起,开始激昂地介绍即将登场的“血爪”与“药谷子”,渲染着下一场战斗的血腥与刺激。

那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

队长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影寒空洞的目光追随着那抹金色,直到彻底看不见。四周是即将为下一场死亡盛宴而重新沸腾的喧嚣前奏,脚下是刚刚吞噬了一条年轻生命的沙地。

死寂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像垃圾一样被碾碎。

回家……那个词遥远得如同天方夜谭。

但离开这里!必须离开!

她动了。身体缓慢的被拖动着,双腿因为脱力和内心的巨大冲击而剧烈颤抖着,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尝试着,一次,两次……像一只刚刚破茧、翅膀还湿漉漉的飞蛾,笨拙而艰难地,终于……摇摇晃晃地开始往前走了。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迈出,都异常沉重而虚浮。通往入场甬道的那一百米距离,在影寒此刻的感知里,漫长得如同穿越一片无边无际的死亡荒漠。

噗通!她被自己踩出的小沙坑绊倒,狠狠摔在沙地上,呛了一嘴的沙土。

踉跄着爬起,没走几步,噗通!再次摔倒,膝盖磕在坚硬的沙砾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一次,两次,三次……七次!

她记不清自己摔倒了多少次,每一次跌倒,都像是在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摔散,每一次爬起,都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和内心的巨大空洞。汗水、泪水、沙土混合在一起,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广播里,“血爪”的名字被狂热地呼喊出来,伴随着猛兽般的咆哮声模拟。

就在那震耳欲聋的宣告声响起的前一秒,影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扎进了甬道入口那片深邃、冰冷、隔绝了光与喧嚣的黑暗之中!

甬道里弥漫着熟悉的血腥、汗臭和铁锈混合的气息。影寒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身后斗兽场的喧嚣被厚重的门迅速隔绝,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枯瘦的身影,如同幽灵般,逆着甬道深处昏暗的光线,慢悠悠地朝着出口光亮处走来。

正是那个在休息室里煽风点火、给她带来无数敌意的老头——药谷子。他那张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脸上,浑浊的老眼在看到影寒这副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时,竟意外地没有露出惯常的嘲讽,反而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甚至带着一丝赞许意味的笑容?

“嘿嘿……小娃子,”药谷子的声音嘶哑,如同枯枝摩擦:“表现不错嘛!老头子我在后面可都瞧见了!”他慢吞吞地走近,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对着影寒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尤其是最后那一跤……摔得可真叫一个棒!干脆利落!有老头子我年轻时候的风范!哈哈……”

他发出如同夜枭般难听的笑声,脚步并未停留,径直从靠着墙壁喘息的影寒身边擦肩而过。广播里已经清晰地报出了他的代号——“药谷子”!

就在两人身体交错、药谷子即将踏出甬道、投入外面那片残酷沙地的瞬间,他那藏在破旧袖袍里的枯手,极其隐蔽、快如闪电般地朝着影寒的面门一扬!

呼!

一股无色无味、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淡薄雾气,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影寒正处于精神恍惚、体力透支的虚弱状态,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就吸入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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