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成全(1/2)

志阳市。志阳科技大学。

夕阳熔金,将志阳科技大学恢弘的校门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浪撞击着校门,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渗透进魅姬那一片死寂的内心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来的。双腿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重而麻木,只是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机械地向前挪动。城市的轮廓、街道的喧嚣、行人的面孔……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泪水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意义。屠夫那低沉如丧钟般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在她空荡的脑海中回响——“掠食者深渊”、“回不了头”、“冥王的傀儡”、“战死的荣耀”……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而最让她心胆俱裂的,是昨夜钰子耳后那片被昏暗光线掩盖的、细密得诡异的绒毛——那绝非错觉,那是异化的铁证!是她的弟弟,正一步步滑向非人深渊的无声宣告!

终于,她僵硬的脖颈微微抬起,视线空洞地聚焦在那块刻着“志阳大学”四个遒劲大字的石匾上。到了?她茫然地想着,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才重新涌入她的感官。

“天哪!那是…什么?”

“她怎么了?浑身是土…头发也乱糟糟的…”

“脸色好白啊,眼睛也红红的,哭过了吗?”

“遇到什么事了?要不要报警?”

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针,刺破了她麻木的外壳。几个热心的学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惊愕。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递过一包纸巾,声音轻柔:“同学?您…您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魅姬的目光掠过那包纸巾,又掠过女生关切的脸庞,却没有任何焦距。她的世界只剩下那片象征毁灭的绒毛和钰子信纸上可能存在的字迹。她像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只是微微侧身,试图绕过这些阻挡她前行的障碍,继续朝那扇象征着暂时“安全”的校门挪去。

“同学?”女生有些尴尬,手还僵在半空。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见状,皱了皱眉,掏出手机:“这个同学状态很不对劲,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比较稳妥。”他说着,手指迅速按下了报警电话。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拨号键的刹那!

“嗡——!”

他手中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机身温度瞬间飙升!男生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想甩开手机,却已经来不及!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手机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一股细小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从手机内部猛地窜出!手机后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顶开,几颗细小的电容元件带着电火花飞溅出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冒着青烟。

“啊!!”围观的学生吓得尖叫后退。男生更是脸色煞白,看着手中瞬间报废、还散发着焦糊味的手机残骸,心有余悸,手都在发抖。所幸爆炸威力极小,只是炸毁了内部元件,并未伤人。

魅姬的脚步甚至没有因此停顿半分。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仿佛被那焦糊味呛到了,又或者只是对耳边突然增大的噪音感到一丝厌烦。她身上那股因绝望和心绪剧烈动荡而无法完全收敛的异能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刚才正是这失控的涟漪,瞬间干扰并摧毁了那部脆弱的电子设备。她对此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无暇顾及。

她终于挪到了校门口。巨大的拱门下,穿着制服的保安老张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老张在志阳大学干了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和老师,但像魅姬此刻这般狼狈失魂、浑身散发着浓重悲伤与死寂气息的,还是头一遭。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照片,然后看到照片上面的人和魅姬一个样子以后伸出手臂,拦住了魅姬的去路。

魅姬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保安的手臂上,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和疲惫。她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一个人待着。她微微侧身,想从旁边绕过去。

“等等,这位同学。”老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和职责所在。他没有收回手臂,反而从门卫室的窗台上拿起一个约莫鞋盒大小、包装朴素的硬纸箱,递到了浮霓面前,同时还有交给自己箱子那个人为了方便自己认而给自己的照片,自己本想拒绝,大学学生这么多,就是有照片自己也不好认的,但是当看到照片上面那倾城之姿以后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也就接了下来。

魅姬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箱子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

老张看着眼前这个平日光彩照人、此刻却憔悴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瓷娃娃般的女学生,语气放缓和了些:“这个,是中午那会儿,有个男的放这儿的,指名道姓说是给你的。”

他努力回忆着那个男人的样子:“个子很高,特别壮实,跟个铁塔似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身腱子肉。脸嘛…戴着个大口罩,还架着副墨镜,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长啥样。说话声音也闷闷的,听不出年纪,但感觉…气场上不像年轻人。”老张顿了顿,看着魅姬依旧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试探性地补充道,“他也没说自己是啥身份,跟你啥关系,就放下东西,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看他那样子…挺着急的?或者说…挺沉重的?唉,我也说不好。不过看他那身板气质…是你家里人?父亲?或者叔伯辈的?”

魅姬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不需要任何描述,那“铁塔般的身材”、“沉重的气场”已经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了暴食屠夫那令人窒息的轮廓。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是他!那个冷酷地将钰子推向绝路的男人!他现在送来这个箱子是什么意思?是新的威胁?是嘲讽?还是…猫哭耗子的假慈悲?她下意识地就想挥手将这碍眼的箱子打落在地!

“唉,同学啊,”老张看着浮霓脸上瞬间闪过的抗拒和更深沉的痛苦,忍不住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听叔一句劝,不管家里有啥矛盾,有啥过不去的坎儿,好好沟通。人这一辈子,谁家还没本难念的经?怄气、较劲,除了让自己更难受,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看你,多好一姑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值当啊。天大的事儿,总有过去的时候,想开点,孩子。”

老保安的话语质朴,却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和真诚的关怀。这平凡的善意,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魅姬包裹在绝望外的厚厚冰壳,让她麻木的心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人间的暖意。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厌恶感即将压倒一切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纸箱封口处粘贴的标签——上面写着一行字:“给姐姐——浮霓亲启”。

那字迹!

清瘦、刚劲、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认真。每一个笔画的转折,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是钰子!是钰子的字迹!

那个十二岁的倔强少年,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时的冰凉触感,仿佛穿越了时空,再次烙印在她的肌肤上!那个在石桥村破败小院里,温和笑着、沾着泥土的手指…魅姬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所有的抗拒、所有的厌恶、所有的犹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接过了那个并不沉重的纸箱,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仿佛那不是箱子,而是失散多年、即将永别的亲人。

“谢…谢谢。”她抬起头,对着老张,极其艰难地、干涩地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钰子的痕迹”冲淡了一瞬,却又旋即被更深的痛楚淹没。

老张看着魅姬紧紧抱着箱子、仿佛抱着救命稻草的样子,再看看她狼狈憔悴的模样,心中更是疑惑重重。那个神秘的男人,是怎么精准算到她会在傍晚这个时间点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回来的?如果不是魅姬长得实在太过出众,让人过目难忘,就她现在这副灰头土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还真未必能靠着照片一眼认出来。

“唉,没事没事,”老张摆摆手,看着魅姬抱着箱子,像一抹游魂般缓缓走进校园的孤独背影,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他摇摇头,转身开始驱散校门口那些还心有余悸、议论纷纷的学生:“散了散了,都别围着了!手机坏了赶紧去修,该吃饭吃饭,该自习自习去!别瞎琢磨了!”

志阳大学。实验楼天台。

下午七点。夏日的白昼漫长,此刻天空依旧是一片澄澈的蔚蓝,只有西边天际被夕阳渲染开一层由浅入深、瑰丽无比的金红霞霭,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又像是燃烧到尾声的火焰,壮丽中带着一丝凄艳。晚风带着白日的余温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拂过空旷的天台。

魅姬背靠着冰冷的水泥护栏,缓缓滑坐在地上。怀中那个朴素的纸箱,此刻仿佛拥有千钧之重。她将箱子放在膝盖上,指尖抚摸着那行熟悉的“给姐姐——浮霓亲启”字迹,一遍又一遍。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告别,带来一阵尖锐的心痛。

她坐了许久,直到天边的红霞渐渐褪去炽烈的色彩,染上更深的紫罗兰调。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封箱胶带。

箱子里没有复杂的包装,没有多余的填充物。只有两样东西,静静地躺在箱底。

最上面,是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一套…她以为早已被丢弃在时光尘埃里的、月白色的裹胸式汉服!衣料是上好的丝绸,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衣服上没有任何污渍,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极其清爽的皂角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显然被精心清洗和保存过。

魅姬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那柔滑冰凉的丝绸面料。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是在医院外,她看着被钰子鲜血浸透、变得黏腻肮脏的衣袖,洁癖发作,毫不犹豫地脱下,嫌恶地丢进了街角的垃圾桶……她以为它早已腐烂成泥,却没想到……那个沉默寡言、浑身是伤的倔强少年,在她离开后,竟然悄悄地将它从肮脏的垃圾桶里捡了回来?他是如何拖着伤重的身体做到的?又是如何一遍遍清洗,才让这染血的丝绸恢复了如今这般洁净的模样?他保存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淡淡的皂角清香萦绕在鼻尖,那干净得近乎神圣的气息,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魅姬的心脏!与屠夫描述的、钰子身上那正在滋生的、属于掠食者的非人气息,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月白色的丝绸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她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阳光和皂角气息的衣服里,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强压下汹涌的悲恸,小心翼翼地将这套承载着最初相遇、也象征着少年最纯粹心意的汉服叠好,珍而重之地收进了自己的异能空间——一个独立于现实之外的、只有她能开启的储物维度。

箱底,只剩下一个素白的信封。没有署名,但魅姬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钰子留给她的……也许是最后的言语。

她颤抖着拿起信封,指尖冰凉。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信封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撕开了封口,抽出了里面几张薄薄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正是箱子外面那熟悉的笔迹,清瘦、刚劲,只是笔画间似乎少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

姐姐:

展信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在我们约定的决战到来之前,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也好,省得到时见了面,我怕自己会舍不得,会动摇。那样,就不够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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