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大小小(1/2)

归途,暮色已浓。城市华灯初上,将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染上一层暖黄与霓虹交织的光晕。三人——齐思瞒、云依、影寒——自英魂陵园那片沉甸甸的寂静中走出,踏入了人间的烟火气里。然而,那份肃穆与悲壮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枷锁,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他们一路无言。脚步踏在柏油路上,发出单调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陵园湿冷的泥土上,带着尚未散尽的哀思。

三人没有召唤铠甲,而是穿戴上了面甲,仅仅只是遮住了脸部,毕竟能在非开放日进出英灵园的只有城市守护者。

街道两旁,行人如织。下班归家的,呼朋引伴觅食的,带着孩子散步的……各色面孔在灯光下流淌。然而,当路人的目光触及这沉默行走的三人组,尤其是看到中间那位戴着面具、身姿挺拔的身影时,一种奇异的默契瞬间形成。

如同摩西分海。

熙攘的人流,在他们前方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不算宽敞却足够通行的路径。人们停下脚步,或驻足观望,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齐思瞒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敬、仰望,甚至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依赖。

“快看!是守护者大人!”

“嘘……小声点!别惊扰了大人!”

“就是他!就是他守着我们志阳市!”

“听说上次城西的怪物就是大人解决的……”

低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却又清晰地钻入耳中。影寒敏锐地感知着这一切。她跟在齐思瞒身侧稍后一步,目光扫过那些闪避、敬畏、甚至带着狂热的脸庞。那些眼神,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齐思瞒身上,将他渲染成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一个救世主般的符号。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如此直观地冲击着影寒的感官。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激动与虚荣的暖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让她脊背微微挺直了几分,面具下的嘴角也下意识地想要上扬。原来,这就是站在英雄身边的感觉?这就是被守护者光环笼罩的滋味?

然而,并非所有的目光都饱含纯粹的善意与感激。随着三人走过,一些更细微、更复杂的议论也如同碎石子般投入影寒敏锐的听觉中。得益于异能者远超常人的五感,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被她捕捉。

“啧,那就是传说中的城市守护者?看着是挺有气势的……”

“旁边还跟着两个女的?看身材都挺好啊,是随从还是……嘿嘿?”

“肯定是高手吧?守护者大人这么快就有追随者了,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哼!有什么了不起!上次他们跟怪物打架,我家老房子被震塌了一个角!那可是我爸的祖产!凭什么他当英雄,我们普通人就得遭殃?”

“就是!说是守护城市,谁知道背地里……哎,算了算了,惹不起……”

“看那个戴面具的,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赞美与质疑,感激与怨怼,崇拜与嫉妒……种种截然不同的评价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影寒刚刚升起的那点小激动。她看到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愤恨地盯着齐思瞒的背影,拳头紧握;也看到几个年轻女孩兴奋地交头接耳,眼神在齐思瞒和她与云依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好奇与八卦。她甚至能捕捉到一丝丝隐含的恐惧——对强大力量本能的畏惧。

这些纷繁复杂的情绪,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破了那层虚荣的泡沫。影寒的心绪从云端缓缓下沉。她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齐思瞒。他依旧沉默地走着,步伐沉稳,仿佛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无论是炙热的崇拜还是冰冷的怨恨——都只是拂过山岗的微风,无法撼动他分毫。那挺直的脊梁,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既孤高又……沉重。

就在这时,齐思瞒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影寒耳中,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抚平了那些因外界评价而泛起的涟漪:

“听到了?这就是守护者光环下的众生相。有仰望,有质疑,有感激涕零,也有无端迁怒。记住这种感觉,影寒。以后,无论你站在什么位置,面对的是山呼海啸的赞美,还是铺天盖地的唾骂……你都要记住今天陵园里的沉默,记住我们真正要守护的是什么。外界的喧嚣,不过是过眼云烟。坚持你内心的道,问心无愧,足矣。”

他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洞察力,像一剂清醒剂。影寒心头那点因“守护者随从”身份而生的波动彻底平息了。是啊,真正的力量,真正的价值,岂是这些街头巷议所能定义?陵园里那二十二座坟茔的沉默,比任何喧嚣都更有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城市特有的微尘气息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对着齐思瞒的背影,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

三人最终在街角分开。云依和齐思瞒如往常一样,身影融入城市的霓虹深处,朝着司南网吧的方向走去。分别时,只是简单约定“周一学校见”,便再无多言。那份在陵园共同经历的沉重,以及归途中的思绪,似乎都化作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影寒独自一人走向那个暂时被称为“家”的公寓。夜色温柔地包裹着她,远离了人群的目光,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公寓大门之外。

“咔哒。”

门锁轻响。

门刚推开一条缝,一道白色的影子就敏捷地滑到玄关。是小白——它圆滚滚的金属身体下方,进化过后出现的四只灵活的机械臂早已准备就绪。其中一只臂稳稳地托着影寒的拖鞋,精准地摆放在她脚前最舒适的位置,另一只臂则熟练地接过她脱下的小皮鞋,轻盈地放入鞋柜。动作流畅,无声无息,带着一种冰冷的、却无比贴心的秩序感。

看着脚边安静“侍立”的小白,影寒面具下的嘴角终于放松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种被无声等待和照顾的感觉,在这个如今对自己来说无比陌生的城市里,竟意外地带来一丝归属的暖意。“谢谢,小白。”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放松。

换好舒适的拖鞋,影寒穿过简洁的客厅走向洗漱间,准备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沾染的夜露气息。而她身后,小白无声地滑向厨房区域。四条机械臂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交响乐团指挥棒,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一只臂拉开冰箱门,精准地取出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一只臂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开始清洗食材;第三只臂则灵巧地操控着刀具,笃笃笃的切菜声如同快节奏的鼓点,均匀而富有韵律;最后一只臂则负责掌控炉灶,点火、热锅、倒油,动作一气呵成。锅铲翻飞间,食材在滚油中发出诱人的“滋啦”声,浓郁的香气如同有形的精灵,迫不及待地从厨房门缝钻出,迅速弥漫了整个小小的空间。

当影寒用温热的毛巾擦着脸,从洗漱间走出来时,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清炒时蔬翠绿欲滴,散发着蔬菜特有的清甜;小炒肉片色泽油亮,肉香扑鼻;一碗简单的紫菜蛋花汤,热气袅袅,勾动着味蕾。小白安静地停在餐桌旁,顶部的指示灯闪烁着柔和的蓝光,仿佛在无声地邀功。

影寒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小白身上淡淡的金属润滑剂味道,构成了一种奇特却又令人安心的“家”的气息。她安静地吃着,咀嚼着,感受着这份难得的、由冰冷机械带来的温暖和宁静。窗外城市的灯火无声流淌,屋内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汤匙碰触碗壁的轻响。这一刻,所有的战斗、牺牲、外界的目光与评价,都暂时被隔绝在外。

………………

短暂的周末时光在平静中倏忽而过。周日下午,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影寒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几件换洗衣物,几本教材笔记。她拒绝了小白要送她出门的“请求”,独自背上背包,走出了公寓。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乘坐公交车前往学校。新鲜感像一只调皮的小鸟,在她心头雀跃。习惯了齐思瞒风驰电掣、带着异能者特有的迅疾将她“投放”到校门口,这种慢悠悠的、融入普通人群的出行方式,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别样的新奇和放松。

公交站台挤满了周末返校的学生和下班的人群。影寒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着一辆辆公交车吞吐着人流。终于,她等的那班车缓缓停靠。车门打开,带着一股混合着汗味、香水味和汽车尾气的独特气息。她随着人流上车,投币,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引擎低吼,公交车如同城市血管里缓慢移动的细胞,载着一车疲惫或期待的灵魂,汇入傍晚的车流。影寒的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脉搏在黄昏中跳动着另一种节奏。

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如同金色的珠链,串联起归家的路途。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在渐深的暮色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轨迹。街道两旁,各种小吃摊早已支棱起来,成为了城市黄昏最具活力的风景线。

“烤冷面!热乎的烤冷面!”

“铁板鱿鱼!香喷喷的铁板鱿鱼!”

“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

“炒粉炒面!加蛋加肠咯!”

摊主们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和生活气息,穿透车窗玻璃,钻进影寒的耳朵。烧烤摊上,炭火熊熊,肉串在铁架上滋滋作响,升腾起的浓烈烟雾裹挟着孜然、辣椒粉和油脂的霸道香气,霸道地钻进每一个路人的鼻腔,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这烟雾升腾着,仿佛将白日里积攒的燥热与疲惫一同蒸发,融入了逐渐深沉的夜空。

时间刚过七点,天色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宝石蓝,尚未完全被墨色浸染。而恰恰是这个时刻,似乎被赋予了魔力,成为了城市最放松、最慵懒的黄金时段。人行道上,简易的折叠桌旁,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坐。有的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扑克牌,为一张好牌或一次失误而大呼小叫;有的则举着廉价的塑料杯,里面盛着澄黄的啤酒,在昏黄的路灯下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谈论着家长里短或白日里的趣事;更有甚者,就地取材,用撕下的作业本纸片卷成纸条,贴在输家的脑门上,引来阵阵哄笑。

没有昂贵的娱乐,没有复杂的仪式。几副牌,几杯酒,几张破纸片,简简单单的快乐,就足以将夏夜的气氛点燃,推向一个充满烟火气的高潮。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卸下负担后的轻松笑容,眼神里是纯粹的、对此刻欢愉的沉浸。

影寒静静地看着窗外流动的画卷,看着那些平凡而真实的笑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注入她的心田,驱散了陵园带来的阴霾和归途中的复杂思绪。车窗玻璃倒映着她带着面具的侧脸,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理解与温柔的光芒。她失去了一些珍贵的东西,失去了一个“家”,失去了庇护。但正是这份失去,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就是眼前这份平凡的、吵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安宁与笑容。守护它,看到它继续存在下去,或许,就是对自己那份遗憾最好的弥补和慰藉。这份信念,在此刻的万家灯火中,变得无比清晰而坚定。

………………

公交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如同一位耐心的老者,将城市的一个个角落串联起来。一个半小时后,它终于喘息着停靠在志阳科技大学前的公交站牌旁。

车门打开,混杂着学生气息的晚风扑面而来。影寒随着人流下车,脚刚踏上熟悉的水泥地,一个充满活力的身影就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带着一阵香风,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影寒!!!”

惊呼声未落,影寒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不小的力道撞得她一个趔趄。低头一看,司徒泠鸢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结结实实地埋在了她的胸前,两只手臂更是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力道之大,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不见。

“呜呜呜……影寒啊!你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就请假了!还一请就是这么久!”泠鸢的声音闷闷地从影寒胸前传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担忧,小脑袋还不安分地蹭来蹭去:“我听班长说是病假!你到底怎么了?严不严重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知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你有多着急!你下次再这样……再这样……我就……我就……”她“我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把影寒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自己的担忧和思念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过去。

影寒:“!!!”

她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撞懵了,随即感受到胸前传来的异样摩擦感,以及周围瞬间投射过来的、带着好奇和暧昧笑意的目光,一张脸“腾”地红到了耳根,面具都挡不住那份窘迫。羞恼之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用力按在泠鸢那颗不安分的脑袋上,试图将这个“人形挂件”从自己身上扒拉开。

“司徒泠鸢!你这个臭流氓!给我撒手!看清楚场合!!”影寒的声音又急又羞,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丫头,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让她血压飙升!

“诶呀!”泠鸢被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红彤彤的大眼睛,配上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睛一亮,立刻又黏了上来,这次改为紧紧抱住影寒的胳膊,半个身子都依偎上去,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好嘛好嘛,人家知道错了嘛……俺不敢了还不行嘛?回宿舍,回宿舍再蹭好不好?外面风大,人家怕你着凉嘛……”说着,还故意用脸颊蹭了蹭影寒的手臂。

“你——!”影寒被她这没脸没皮、得寸进尺的无赖行径气得七窍生烟,举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打她那张欠揍的脸。然而泠鸢早有防备,像只滑溜的泥鳅,“嗖”地一下就从她怀里钻了出去,蹦跳着躲开几步远,还得意洋洋地冲她做了个鬼脸,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嘿嘿……打不着,气死猴儿~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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