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社死的现场（2/2）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影寒脑海中炸开！
只见在教学楼大门外几步远的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那玩意儿…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伞！那是一个巨大的、醒目的、足以覆盖一个小型摊位或者四五张野餐桌的——蓝色遮阳棚！
是的，遮阳棚！那种夜市大排档或者路边促销常用的、由钢管骨架撑起的、厚实防水的蓝色帆布棚顶！目测直径至少有三四米！此刻，这个与校园环境格格不入的“巨伞”，正孤零零地立在雨中，像一艘搁浅的蓝色方舟，雨水顺着它倾斜的棚顶哗哗流下，在地上形成一圈小水洼。它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小半个门廊的视线，显得无比突兀和滑稽。
影寒足足愣了有十秒钟。她的大脑仿佛宕机了，无法处理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她机械地、一寸一寸地扭回头，看向旁边堵着耳朵、眼神飘忽、脸上写满“我知道错了但我也没办法”的齐思瞒。
“你……”影寒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而微微发颤，她指着外面那个庞然大物，手指都在抖：“你你你……你说那是‘伞’？！”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吼出来：“齐思瞒！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啊？！是水吗？！还是水泥？！你是猪吗？！还是你觉得我是猪？！需要那么大的伞才能装得下？！你是打算用它给我造个移动行宫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哗哗的雨声，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
“都听见了…小声点…再说下去，全校都要认识你了…”齐思瞒堵着耳朵，瓮声瓮气地小声提醒，眼睛却紧张地咕噜噜转着看向四周。
果然，影寒那极具爆发力的怒吼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滞留在大厅里躲雨的学生们的目光。短暂的寂静后，窃窃私语如同水面的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
“诶？快看快看！门口那个帅哥是谁啊？哪个系的？以前没见过诶，侧脸好帅！”
“嗯嗯，个子是真高，身材比例也好，穿风衣很有型……就是……噗！”一个女生没忍住笑出声，指着门外那个巨大的蓝色遮阳棚：“就是可惜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这么点小雨，出门背个……人家摆摊用的遮阳棚？这也太行为艺术了吧？”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操作也太骚了！他以为自己在拍喜剧片吗？”
“那女生是他女朋友？哇，好漂亮！不过看起来气炸了……”
“换我也气炸了好吗？男朋友扛着这么个玩意儿来接你，简直社死现场啊！”
“不过说真的，那棚子是真大，别说两个人，一个班站下面都淋不着……”
“实用是真实用，就是这造型……噗哈哈哈……”
那些或好奇、或惊艳、或充满戏谑和嘲弄的目光，以及毫不掩饰的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影寒的皮肤上。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瞬间烫得能煎鸡蛋！从小到大，她影寒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级别的社死现场？！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挖个洞钻进去，或者原地消失！
“齐！思！瞒！”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儿。她再也顾不上外面还在下大雨，也顾不上自己心爱的小皮鞋会不会泡坏，一把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低着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冰冷的雨幕里！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离这个扛着遮阳棚的巨型显眼包越远越好！至于怎么回宿舍？淋死算了！也比在这里丢人现眼强！
“影寒！等等！别跑啊！小心路滑！”齐思瞒一看影寒冲进雨里，顿时急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场社死的根源。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影寒淋雨生病！
情急之下，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双手抓住那巨型遮阳棚的钢管骨架，低喝一声，腰腹发力，竟将那沉重的家伙事稳稳当当地扛在了宽阔的肩膀上！然后，他迈开长腿，扛着这个足以容纳一个小型集会的蓝色“屋顶”，像一辆笨重却马力十足的人形坦克，轰隆隆地朝着影寒逃离的方向追去！
沉重的钢管和帆布压在身上，每一步都让齐思瞒的脚陷进湿软的地面。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风衣下摆，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焦急地追着前面那个在雨中小跑、纤细又倔强的身影。
“诶！你走慢点！等等我！”齐思瞒的声音在雨幕和扛着重物的喘息中显得有些变形，带着点狼狈的委屈：“这‘伞’好沉的！我…我也是没办法嘛！”他努力解释，试图挽回一点形象：“我出门的时候真没下雨！天气预报也没说啊！我是快到你们学校门口天才变的！附近就一个便利店，我冲进去避雨，想买伞，可便利店没有！旁边的超市倒是有伞，但我身上……”他喘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窘迫：“…就剩最后十块钱了…都给你买奶茶了…那便利店老板人挺好，看我没伞又没钱，就说把他门口这个暂时不用的遮阳棚借给我挡挡雨，等天晴了再还他…老沉了！真的！你别看它丑，但是它老实用了！你看！你看你前面！是不是半点雨都没淋到？我技术好吧？”
他一边努力保持遮阳棚的平衡，确保前方的影寒完全被笼罩在“安全区”内，一边喋喋不休地试图证明自己的“实用性”和“苦衷”。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影寒更快、更决绝的脚步声，和那被雨水打湿、显得更加单薄冷漠的背影。她连头都没回一下，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一路顶着路人惊愕、爆笑、拍照、指指点点的目光，齐思瞒艰难地扛着他的“蓝色堡垒”，终于护送着影寒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这里人来人往，他扛着遮阳棚的造型更是引起了新一轮的小范围围观。
影寒猛地停下脚步，依旧没有回头。她迅速转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一把摘下齐思瞒手腕上还挂着的那份装着保温饭盒的手提袋，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宿舍楼的大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拐角。
齐思瞒站在原地，肩上还扛着那个巨大的蓝色负担，愣愣地看着影寒消失的方向，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滑过挺直的鼻梁。肩膀被沉重的钢管压得又酸又痛，湿冷的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疲惫感涌了上来。
“诶……”他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现在的小女生啊……面子比天大……”
齐思瞒哭丧着脸，抬头看了看头顶这片巨大的、为他遮风挡雨却也让他丢尽颜面的蓝色帆布，欲哭无泪：“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为什么我会这么穷啊…………”
他悲从中来，忍不住小声哼唱起来，调子凄凄惨惨戚戚：“其他城市的守护者都是万贯家财，香车宝马，随手一挥黄金万两…只有我，齐思瞒，穷得快要吃土～～守护个寂寞啊～～～”
他沉浸在自己“悲惨世界”的bgm里，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零星几个没回宿舍的女生正捂着嘴偷笑，偷偷拿手机拍下这“行为艺术”的一幕。
就在这时——
“喂！”一个清脆却带着点别扭的声音，像一道小小的闪电，劈开了齐思瞒自怨自艾的阴云。
齐思瞒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苦情剧男主”模式切换成“阳光开朗大男孩”模式，脸上堆起无比灿烂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迅速转身，声音都甜了八度：“啊！怎么了？小寒寒？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那变脸速度之快，堪比川剧大师。
影寒站在宿舍楼门内的阴影处，只探出半个身子，小脸依旧绷着，但眼神里的怒意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别扭和关心？她没说话，只是快步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齐思瞒面前，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纸袋塞进他空着的那只手里。
齐思瞒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微沉。
“你也真是……”影寒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仔细听，能听出一点软化的痕迹，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扛着这么大的……这么大的‘遮阳棚’你不累吗？肩膀不疼吗？”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被雨水和汗水打湿的鬓角，以及风衣下明显被压得有些变形的肩膀轮廓：“里面有纸巾，赶紧把你的汗擦了，淋了雨又吹风，小心感冒发烧！”
她语速很快，像在完成一项任务交代：“里面还有钱，去买把像样的伞！普通折叠伞就行！下次！如果下次你来找我，又碰上下雨的话……”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极其“凶恶”，伸手指着那个巨大的蓝色遮阳棚，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你要是还敢把这个玩意儿扛出来，出现在我方圆五百米之内，你就真的！可以！去！死！了！哼！”
说完这番带着关心底色却用最凶悍语气包装的“最后通牒”，影寒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脸蛋又腾地一下红了。她迅速收回手，再次傲娇地一甩长发，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转身，“噔噔噔”地跑回了宿舍楼，这次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齐思瞒握着手里还带着点体温的小纸袋，看着影寒消失的方向，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他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咧开，最后形成一个傻乎乎、却灿烂无比的笑容。刚才的失落和疲惫一扫而空，连肩膀上沉甸甸的遮阳棚仿佛都轻了几分。
“嘿嘿……”他忍不住傻笑出声，眉毛愉悦地高高挑起：“看来我想的也不完全对嘛！嘿嘿！影寒还是关心我的！刀子嘴豆腐心！”他迫不及待地，用一只手艰难地抻开那个小纸袋的口子，探头往里看去。
袋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张干净的、带着淡淡香味的纸巾。纸巾下面，是一小叠折好的、崭新的钞票！目测有好几十块钱！足够买一把质量上乘的伞了！
“哇哦！”齐思瞒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发现了宝藏，脸上绽放出无比幸福的光芒：“这下有钱了！看看有多少！诶嘿嘿……影寒大小姐万岁！”他完全忘记了肩膀的酸痛，忘记了周围可能存在的目光，甚至开心地掂了掂那个沉重的遮阳棚，仿佛扛着的不是负担，而是幸福的奖杯。他乐得像个第一次拿到巨额零花钱的孩子，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和刚才那凄风苦雨的形象判若两人。
周围零星几个还没离开的女生，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肩上扛着跟宿舍楼门洞差不多宽的巨型蓝色遮阳棚，对着一个纸袋子笑得像个一百三十斤的傻子，都忍不住再次捂嘴偷笑，纷纷摇头避开，觉得这人帅是帅，可惜脑子大概真的有点问题。更有甚者，觉得这画面实在太有喜剧效果，忍不住再次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下这难得一见的“行为艺术”瞬间。
喧嚣的雨声，女生们压抑的笑声和议论声，齐思瞒傻乐的哼唱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荒诞和生机。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平常的热闹之下，在距离宿舍楼不远的一栋教学楼的顶层天台边缘——
一团粘稠、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蠕动着，凝聚成一个模糊不定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位置闪烁着幽绿、贪婪光芒的光点，像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宿舍楼下那个扛着巨大蓝色遮阳棚、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齐思瞒。
“嘿嘿嘿……”一阵低沉、沙哑、仿佛无数砂纸摩擦发出的诡异笑声，在风雨中微不可闻地响起，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涎：“又一个…看起来很美味的人呢…如此纯粹、强烈的守护意念…还有那…藏都藏不住的傻乐呵劲儿…嘿嘿嘿…真是…诱人的甜点啊……”
黑影贪婪地注视着齐思瞒，仿佛在欣赏一道即将到口的美食。那幽绿的目光，穿透雨幕，带着冰冷的恶意。
它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它过于专注于自己的“猎物”，以至于忽略了——
在它贪婪的目光落在齐思瞒身上的几秒钟之前，就在齐思瞒傻笑着低头看纸袋里的钱时，他眼角的余光，已经极其自然、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了那栋教学楼的楼顶。那瞬间，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傻气，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冰冷的警惕。那笑容，在无人注意的角度，也微妙地收敛了一丝，带上了一点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玩味。
风雨如晦，巨大的蓝色遮阳棚下，傻乐的“猎物”与楼顶贪婪的“猎手”，一场无声的暗涌，已然在这喧嚣的校园雨幕中悄然铺开。而浑然不觉的影寒，正坐在温暖的宿舍里，气鼓鼓地打开那份还温热的、来自“冒牌大学生”送来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