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试探（1/2）

五天的时光一晃而过。

志阳大学的校园仿佛一个巨大的沙漏，日复一日，细密的时光之沙悄然滑落。教学楼明亮的窗户反射着阳光的轨迹，图书馆的书页在指尖翻飞，宿舍楼的灯火在深夜次第熄灭又点亮。五天，对于埋头于课业和社团活动的大学生而言，不过是一串密集的课程代码、几场小组讨论、几份待完成的报告，以及食堂窗口前短暂而重复的等待。影寒夹在其中，像一颗被水流裹挟的鹅卵石，规律地滚动着。她偶尔会抬头望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那里偶尔有飞行器穿梭，或者是霓虹巨幕被拖动着飞过，但更多的时候，是亘古不变的云层缓慢移动——一个被某些学者称为“科技高原期”或“进化奇点”的时代。

新的周末再次如期而至。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如同解除封印的咒语，瞬间点燃了整座校园的活力。压抑了一周的年轻灵魂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教学楼出口瞬间化作沸腾的潮汐，欢声笑语、行李箱滚轮的轰鸣、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喧嚣的洪流，向着校外涌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解放的轻松和对归途或约会的期待。

志阳大学的学生皆是鱼贯而出，被挤在人群里的影寒也被早已经等在外面的齐思瞒一眼发现，第一时间挤着人群走到了影寒的身边。

影寒个子不算矮，但在汹涌的人潮中，依然显得单薄。她努力护着肩上的背包，避免被旁边同学巨大的运动包撞到。就在她被人流推搡着有些踉跄时，一个熟悉而可靠的身影如同劈开波浪的船首，坚定地逆流而上，向她靠近。齐思瞒穿着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深色工装裤，身材挺拔结实，在略显拥挤的学生群中显得格外突出。他那双总是带着点笑意和狡黠的眼睛，隔着老远就精准地锁定了影寒略显无奈的脸庞。他动作敏捷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巧妙地避开人流，几个闪身就到了影寒面前。

“嘿，小寒，这儿！”他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

被人群拥着的影寒看着齐思瞒那结实的身体很轻松的穿过了人群的涌动走到自己的身边，伸出手将自己的背包交给了齐思瞒，然后接过了齐思瞒递给自己的头盔。

影寒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她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塞满了杂物的双肩包递过去，动作自然得像呼吸。齐思瞒单手接过，轻松地甩到肩上，另一只手则递过来一个崭新的粉色头盔，上面还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猫图案——这是他上周发工资后特意给她买的。

“谢啦。”影寒接过头盔，熟练地扣上搭扣，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因拥挤而产生的烦躁平息了不少。她看着齐思瞒熟练地把她的背包塞进小电动车的前置储物篮里，动作利落，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我爸妈呢？怎么又是你来接我，我这大学都上了快一年了，也不见他们来接我一次，不对，从小到大他们就从来不离开家一样，不管去哪都是你带着我陪着我……”影寒叹了口气，看着周围人兴奋的拥向接自己的亲人，很是羡慕。

她环顾四周。不远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尖叫着扑进一位中年妇女的怀里；另一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兴奋地跟父亲比划着讲述什么；更远处，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紧紧相拥。

这些温馨的画面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影寒的心上。她收回目光，落在齐思瞒线条分明的侧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长久以来的困惑：“思瞒哥，你说…我爸妈他们，是不是觉得有你就完全够了？我这都快成你亲妹妹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他们偷偷给我买了个‘终身保姆服务’，受益人填的是你？”

齐思瞒正弯腰检查电动车轮胎，闻言动作一顿。他直起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影寒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了。他转而轻轻拍了拍她头盔顶部的猫耳朵装饰，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惯常的戏谑取代：“怎么？嫌弃我了？我这‘终身保姆’可是五星好评，包接包送包陪聊，还附带情绪疏导和零食投喂功能。别人想请还请不到呢！”他跨上电动车，拍了拍后座：“再说了，叔叔阿姨那是信任我，知道把你交给我最放心。快上来，再磨蹭好位置都让人抢光了。”

“再说了，我接你不好吗？毕竟我接你，可是有这个的。”齐思瞒听到了影寒的抱怨得意的扬起了自己手里带着的奶茶。

影寒撇撇嘴，跨上后座。刚坐稳，一杯还带着凉意的奶茶就递到了她眼前。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是她最喜欢的芋泥波波口味，甜度和冰量都刚刚好。

看见奶茶影寒果然一扫方才的幽怨，开心的接过了齐思瞒手里的奶茶，跟着齐思瞒坐到了小电动车上。

“哇！芋泥波波！”影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那点小幽怨瞬间被甜蜜的期待冲散。她满足地吸了一大口，浓郁的芋泥混合着q弹的波波在舌尖化开，幸福感油然而生。

“算你识相！”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齐思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满足得像只偷腥小猫的表情，嘴角也勾起了笑意。他拧动电门，小电动车载着两人，轻巧地汇入了周末傍晚的车流。

“来，把这个戴上。”齐思瞒说着，将一对护膝拿在手中翻过手交给了影寒。

车子平稳地行驶了几分钟，齐思瞒像是想起了什么，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从挂在车把的一个小袋子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对崭新的、印着简约几何图案的黑色护膝，反手递到后面。

看着护膝影寒一脸迷茫，不过还是很听话的乖乖接过来了护膝：“干嘛要带这个？”

影寒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扒拉着齐思瞒的肩膀把奶茶先交给齐思瞒拿着，接着满脸问号：“护膝？干嘛？我们又不是去飙车或者骑摩托去探险。”她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弯下腰，笨拙但认真地把护膝套在了牛仔裤外面。冰凉的材质贴在皮肤上，让她有点不适应。

“安全第一！”齐思瞒的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随即又换上那种惯有的、有点欠揍的得意，“我这车技虽然稳如老狗，但谁知道路上会不会窜出个不长眼的？保护措施做足总没错。坐稳扶好咯！”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拧电门，电动车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骤然加速。影寒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齐思瞒腰侧的衣服，整个人贴在了他的后背上，隔着卫衣能感受到他背脊传来的温热和坚实的肌肉线条。风瞬间变得猛烈，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

“齐思瞒！你慢点！谋杀啊！”影寒在他背后气急败坏地喊道，但声音很快被风吹散，只能拿着刚刚齐思瞒递过来的奶茶紧紧的搂着他的腰。

不过很快，速度平稳下来的影寒松开了手。

“诶？这不是回家的路啊？”路上的时候，影寒看着慢慢陌生起来的道路一脸困惑，齐思瞒这又想带自己去哪。

最初的加速过后，车速平稳下来。影寒这才有心思观察周围。夕阳的金辉洒在街道两旁的建筑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然而，窗外的街景却越来越陌生。他们正驶离熟悉的、通往她家所在的宁静老城区的道路，转而驶向一条更宽阔、两侧高楼林立的城市主干道。巨大的led广告牌开始频繁出现，闪烁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像：最新款的智能穿戴设备，功能似乎与十年前差别不大、某个当红虚拟偶像的演唱会预告、以及最显眼的——由市政府发布的，关于“城市守护者”近期再次成功清除高危异化生物（mutated entity，简称me）的公益宣传片，画面中那个被能量光芒包裹、看不清面容的魁梧身影在废墟间跃动，充满了力量感。

看到这个身影，影寒忍不住的拿出来手机拍了两张。

“喂喂喂！齐思瞒！开错路了吧？这不是回家的方向！”影寒戳了戳他的腰，大声问道。晚高峰的车流喧嚣，让她不得不提高音量。

“上周你不是想吃烤鱼吗？碰巧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烤鱼店，就带你去尝尝。放心，我的工资刚刚开过，这次你敞开了吃，管够。”齐思瞒坐在前面撇过头回答，眼睛则是盯着倒车镜，扭过车头拐了一个弯。

齐思瞒微微侧过头，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接着开口补充：“上周是谁在家庭群里哀嚎，说食堂的鱼做得像木柴，馋烤鱼馋得半夜发朋友圈？喏，”他朝前方努了努嘴：“带你去‘火焰山’！新开的，口碑爆棚！都说他家的湄公鱼和秘制酱料绝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小小的骄傲：“放心，本月的血汗钱刚到手，今天你影大小姐就敞开了吃，管饱管够！算是对你熬过考试周的犒劳。”

影寒则是有些惊讶，然后又是一脸高兴：“诶呦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就是随便说了一句嘛，你怎么这么客气呢？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贴心呢，看来以后要多多开发一下你了，快快快，快带我去，学校食堂伙食太差了，今天本女侠就好好破个戒！”

影寒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她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抱怨，竟然被他如此郑重其事地记在心里。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刚才那点小小的失落和困惑。“哎哟喂！”她夸张地拍了拍齐思瞒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雀跃：“齐思瞒同志，觉悟很高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上道呢？看来本女侠平时对你‘爱的鞭策’卓有成效啊！这个优点值得大力开发！”

她兴奋地晃动着双腿，差点踢到车轮：“快快快！加速前进！食堂的饭菜简直是对味蕾的慢性谋杀！今天我就要大开杀戒，破除‘健康饮食’的魔咒！”。

感受到身后女孩毫不掩饰的快乐，齐思瞒的心情也飞扬起来。他大笑着应道：“遵命，影女侠！坐稳扶好，秋名山车神附体！”电门再次被拧深，小电动车发出一声更加欢快的嘶鸣，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梭，朝着城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区驶去。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喧嚣的街道上。

十分钟后。

穿过了几条主干道，避开了几处因旧城区改造而略显拥堵的路段，小电车终于驶入了目的地——“星光天地”购物广场那巨大而繁忙的地下停车场入口。一股混合着汽车尾气、橡胶轮胎和地下空间特有的微凉气息扑面而来。

齐思瞒轻车熟路地进入地下室找到了一处靠近充电桩的停车位。停稳车，他利落地拔下钥匙，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印着充电标志的专用硬币，精准地投入了充电桩的投币口。

看着充电嗡嗡的声音响起，齐思瞒一时间也不禁怅然，自从科技发生大爆炸以后，什么飞艇飞船纷纷被研究了出来，倒是这种最低级科技没有发生改变，当然，这些都是富人能够享受的东西，平民百姓，还是只能依靠旧纪元的产物满足平日的出行。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人类本身发生了进化，强大的异能者变得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现在的地球本身，就好像被解除封印了一样，人类甚至不用依靠地球来实现愿望了，依靠的只有自己本身就可以做到了。

伴随着轻微的“滴”声和低沉的嗡鸣，充电桩亮起了绿色的指示灯，显示充电开始。齐思瞒看着那稳定闪烁的绿灯，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这种依靠小型电动车通勤、在公共充电桩投币充电的生活方式，从他爷爷辈起似乎就没什么本质的变化。

“喂！思瞒哥！发什么呆呢？充电桩又不会跑！”影寒清脆的声音带着急切，像一记响指，瞬间将齐思瞒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她早已跳下车，不耐烦地跺着脚，见他还在对着充电桩出神，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小。“烤鱼！我的烤鱼在召唤！快走快走，再晚就要排到天荒地老了！”她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就往停车场的电梯间方向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进了商场，两人就是朝着最近的电梯走去，因为是周末人还挺多。最后两人搭乘着有些拥挤的电梯升上一楼。电梯门一开，影寒就像挣脱了缰绳的小马驹，率先冲了出去，汇入购物中心一层明亮喧嚣的人流中。巨大的中庭空间，挑高的玻璃穹顶引入自然光，各色店铺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咖啡、烘焙面包和人群的混合气息。巨大的电子广告牌播放着最新的商品和娱乐资讯，虚拟偶像的全息影像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影寒兴奋地转了个圈，然后回头想找齐思瞒，却发现他正站在电梯口附近，似乎又在神游天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中庭上方巨大的、宣传“守护者”功绩的电子屏。

“齐！思！瞒！”影寒叉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她几步走回去，在他面前站定，见他还没完全回神，嘴角勾起一丝“恶狠狠”的弧度。她微微侧身，冷漠地抬起穿着帆布鞋的右脚，瞄准目标，然后——

嘭！

一声不算响亮但足够清晰的闷响。齐思瞒身体猛地一僵，捂着被偷袭的臀部，彻底清醒了。他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对上影寒那双写满“恨铁不成钢”和“你再发呆试试看”的大眼睛。疼痛让他瞬间找回了状态。“嘶……影寒！你谋杀亲……”“哥”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他揉着屁股，尴尬又无奈地赶紧解释：“抱歉抱歉，刚才在想点工作上的事，走神了走神了。在四楼！‘火焰山’烤鱼！放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早就在app上订好位置了，预留到六点半，现在过去刚刚好，绝对不用排队！”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又揉了揉被踢的地方，心里嘀咕：这丫头，劲儿是越来越大了。

“这还差不多！”影寒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阴转晴，再次化身拉拽小能手，“快走快走！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她拉着齐思瞒的手腕，目标明确地冲向通往楼上的扶梯，像一艘动力十足的小拖船，牵引着身后那个体型比她大一号的“驳船”在人潮中灵活穿梭。

四楼是餐饮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诱人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食欲大动的洪流。他们很快找到了“火焰山”烤鱼店。店面装修颇具特色，门口用仿真火焰灯和粗犷的岩石纹理营造出“火山”氛围。然而，此刻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装修，而是门口蜿蜒曲折、几乎排到隔壁店铺门口的长长队伍！目测至少有二三十人在等待，不少人拿着排号单，有的刷着手机，有的伸头张望，脸上写满了对美食的渴望和等待的焦灼。

影寒看着那夸张的队伍，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齐思瞒的胳膊：“我的天……这么多人！幸好……”她无比庆幸地看向齐思瞒。

齐思瞒也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了个赞。他捏了捏影寒的手：“看吧，听哥的，有肉吃。”

齐思瞒挺直腰板，在众多排队者羡慕、好奇甚至带着点嫉妒的目光注视下，从容地走到接待台前。他划开手机屏幕，调出预订成功的二维码，在扫码器上轻轻一扫。

“嘀！a12号桌，两位，预订时间有效。里面请！”服务员热情地确认道，随即拿起对讲机通知内部引导。

当服务生微笑着引领他们穿过等待区，走向店内时，影寒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

“哇，他们怎么直接进去了？”

“肯定是提前订位了呗。”

“你看人家男朋友多有心！知道周末人多要预定！再看看你！就知道傻等！我脚都站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