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社会的眼泪(1/2)

张阳右腿的伤口愈合得比想象中慢。

当他终于能拄着拐杖下地走动时,乐山城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文庙里的伤兵少了些,但气氛并未轻松。

陈洪范占据了乐山及周边几县,自封为“嘉定镇守使”,第一件事就是——征税。

“张阳!伤好利索了没?”

赵连长叼着烟卷,晃悠到张阳的铺位前。

“报告连长,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路还有点瘸。”

张阳放下手里李振武借给他的一本破旧的《步兵操典》,立正回答。

“嗯,看着是精神多了。”

赵连长上下打量着他。

“你小子命大,也机灵。团部李参谋跟我提过你好几次,说你是个可造之材。”

张阳心中一凛,李振武?他帮自己说话了?

“这样吧。”

赵连长吐了个烟圈。

“伤兵营这边没啥油水,老待着也废了。税警队那边缺人手,我跟刘队长打过招呼了,调你过去帮忙。活儿轻松,就是跟着下去收收税,比在前线刀头舔血强多了!月饷照发,三块大洋!”

税警队?这“轻松活儿”怕是不简单。

“谢连长栽培!”

张阳脸上没露声色,恭敬地回答。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权。

税警队的驻地就在文庙旁边一个小院。

队长姓刘,外号“刘阎王”,是个满脸横肉、眼神阴鸷的胖子。他手下二十几号人,清一色的短枪(驳壳枪),穿着也比普通士兵稍微体面点。

“新来的?张阳?”

刘阎王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斜眼看着张阳。

“赵麻子(赵连长)打过招呼了。听说你小子在犍为立过功?在税警队,立功的机会更多!跟着老子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队长!”

张阳站得笔直。

“今天任务,”

刘阎王啐了口唾沫。

“去城西二十里的‘杨柳铺’,收‘烟苗捐’!那帮泥腿子,种了鸦片就得交税!天经地义!谁敢抗缴,给老子往死里整!”

烟苗捐?张阳心头一沉。

他知道民国时军阀鼓励甚至强迫农民种鸦片以收重税,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恶心。

跟着税警队出了城。

田野一片萧瑟,刚下过小雪,泥泞不堪。

杨柳铺是个贫穷的小村落,低矮的茅草屋在寒风中瑟缩。

刘阎王带着人,径直闯进村里唯一像样点的青砖瓦房——保长家。

保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点头哈腰地把刘阎王迎进去。

“王保长!今年的烟苗捐,该交了吧?”

刘阎王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屋主位,皮笑肉不笑地问。

“刘队长!您辛苦!辛苦!”

王保长一脸苦相,搓着手。

“不是小的们不交,实在是…今年雨水不好,收成差啊!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了…”

“放屁!”

刘阎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

“老子不管这些!陈镇守使的军令!每亩烟田,捐税大洋两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杨柳铺登记在册的烟田是三百亩!六百块大洋!今天必须交齐!”

“六百块?!”

王保长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刘队长!真没有啊!就是把全村人骨头榨出油,也凑不出这么多啊!求您跟上面说说,宽限些时日吧…”

“宽限?”

刘阎王冷笑一声,对旁边一个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立刻掏出一本册子,翻开念道:

“杨柳铺,保长王有德,名下烟田三十亩!应交捐税六十块大洋!王保长,先从你开始吧?你交不交?不交,老子就按‘抗捐通匪’论处!抓你去乐山吃牢饭!”

王保长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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