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晴天霹雳（2/2）
九昱看着爆炸的仙肴楼，惊恐万分，想要直接过去，睚眦死死抱住九昱。
睚眦：“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现在过去就等于送死。”
睚眦一把将九昱揽入怀中，推着九昱朝灵阙的方向走去。
灵心阁中，睚眦给九昱倒了一碗茶：“我已经派人出去打探了，你放心，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
九昱一直愣神，看着大门。
不多时，一个身影由远及近。
九昱充满期待地站起来，待她看清，又失望地坐下。
来者是负熙。
睚眦：“你回来了。”
负熙倒了一碗茶水，一饮而尽：“你们一直都在家里？”
睚眦气定神闲地点点头，随后他问道负熙：“你的脸，怎么了？”
负熙擦擦了脸上被火烧出来的灰，无奈地笑笑：“不碍事。”
睚眦：“听说仙肴楼今日发生大事了。”
负熙警觉地看着睚眦：“阿兄的消息倒是灵通。”
睚眦：“这么大的声响，想不知道都难。”
负熙吃了一口茶：“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客人自焚了。”
九昱一下子站起来：“自焚？”
睚眦赶紧走到九昱身旁。
负熙看着九昱：“是啊，那人不但烧了包厢，把自己也烧了，烧得连根毛都不剩，如今连男女年龄都不知道，死无全尸啊。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对自己这么狠。”
九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睚眦将外袍脱下，给九昱披上：“夫人，起风了，你身子本就弱，我送你回灵睚阁吧。”
说完，睚眦用外袍掩饰九昱的瑟瑟发抖，他支撑着九昱一步步离开负熙的视线。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们俩的反常之态。
睚眦将灵睚阁的门紧紧关闭，他知道对九昱来说，这是晴天霹雳，她需要时间。
窗外天光半暗，云霞浸染天边。
睚眦给九昱倒茶水，可自己的手总是在抖，好不容易才倒满一碗茶，他回身，却看不到九昱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背在不停颤抖，这么单薄无助。
到了晚上，九昱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今日，大黄去世，按传统，该收尸归葬，该请人树碑作铭，还得来至亲好友，记功彰美。可他生怕自己暴露了，顺藤摸瓜找到我，连自己最在乎的形象都不要了，没有尸身，也不能为他建坟墓立牌位，甚至只能告诉别人大黄只是暂时回老家了，随后又会有人招募来新的随从，渐渐地便没有人再记起他，而人世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黄书琅的名字。”
睚眦拉着九昱的手：“祭奠他这件事，我来安排。”
午夜，睚眦带着九昱来到了幽目河，他准备了一个船坞，走进去里面放着一个长生灯，还放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黄”。
睚眦：“我就在船头守着，你去陪陪他吧。”
九昱坐在船坞之中，看着长生灯，随后她从食盒中掏出一盘鸡翅，将它们摆放在长生灯的周围。
淡淡的香火之味将九昱周身笼罩，将八年前的往日旧事一一带到她的面前——
那是她刚到江南的时候。
九南：“放心吧，到了九府，你就安全了，从今之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九昱。”
九昱面无表情。
九南示意让嬷媪将九昱带下去。
到了晚上，嬷媪端着完整的食盒给九南汇报：“老爷，还是一口都不吃。”
九南：“可能不合她的胃口吧，这样，你去多招几个厨子，让他们换着花样地做些给她送去。”
嬷媪：“诺。”
每日，嬷媪都端着食盒到九昱的阁间，结果都不出意外，九昱一口都不吃。
九南正着急之时，嬷媪拎着一个笼子走了过来：“老爷，之前您吩咐我去黑市为九昱姑娘寻一只灵物回来，陪她排忧解闷，今日我寻着一只合适的。”
嬷媪打开笼子，只见一只黄鼠狼跳了出来。
九南：“前朝之时有很多灵物，后来都被驭妖师捉去，如今人世上所剩无几，只是，这是个什么玩意？”
黄鼠狼听到这句一下子急了，变身成为一个小男孩的模样：“我可不是什么东西，我有名有姓，我叫黄书琅。”
九南上下打量着大黄：“其他灵物要么武功盖世，保护主人；要么聪慧无比，为主人出谋划策，你会什么啊？”
嬷媪：“这只灵物既不会武功，也不够聪明，但他有一处擅长，我觉得很适合九昱姑娘。”
九南：“什么？”
大黄：“我会做饭！”
嬷媪：“老爷，咱们之前尝试了这么多厨子，没一个能让九昱姑娘开口的，要不，咱们试试这个？”
九南：“那就半个月的时间，能让姑娘开口你就留下，不然，还回你的黑市去。”
大黄属于投胎运气不太好的那一类，做了人人喊打的黄鼠狼，其实肚子里有沉甸甸的真货。
无论做菜还是做人，都是有天赋很机灵的。
毕竟在黑市，曾被碾压到脚底，堕过谷底的人，大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在九府每日吃上一、两根鸡腿，求一个稳妥平顺。
不过这一切，都必须先得征服九昱的胃。
大黄自信满满，穿上厨服包着包头，麻利地收拾一只鸡，随后，他将盐巴涂抹在鸡的腹内，拍一把葱，塞满其中，鸡的外皮用蜜糖拌烧酒涂满，起大锅放入一大碗酒一大碗水，竹箸架起蒸，待柴火烧尽，他才揭开锅盖，将鸡翻个身，再继续蒸之，这期间，他时不时地用火棍去挑拨柴火，不一会好多随从都被这香味引了过来。
大黄：“不是我吹，我这手艺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大黄命嬷媪将蒸鸡给九昱送去，本以为嬷媪会端着一个啃完的鸡架子回来，却没料到，九昱竟一口未动，大黄一下子急了：“这不可能啊！”
大黄变着花样地做菜，鸽蛋饺、江湖醋鱼、鲃肺汤、樱桃肉、糯米糖藕、蜜汁火方…
连着十天，他将自己所生绝学都展示了一遍，但无一例外，每次都是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到了第十天，大黄累了，他已经开始收拾包袱，准备离开九府了。
这一日是冬至，他想着再给九昱做一顿早饭吧，江南有规矩，冬至馄饨夏至面。
他便起了个大早，做了一碗清汤挂面，一不小心，盐放得有些多，他正准备主动请辞，却在出门之际被嬷媪追上，说是九昱想见见自己。
大黄毫无准备。
九昱看着大黄：“这面是你做的？”
大黄：“不光是面，还有之前您给我差评的蒸鸡、鸽蛋饺、江湖醋鱼、鲃肺汤、樱桃肉、糯米糖藕，蜜汁火方… ”
九昱：“哦。”
大黄：“哦？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您就哦了一句？”
嬷媪在一旁说着：“能对你哦已经不错了，这是姑娘进九府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说话字数最多的一天。”
大黄大吃一惊。
嬷媪小声说着：“姑娘的阿母过世了，心里苦。”
大黄忽然明白了，即便是珍珠，在江河湖海的冲刷下久了，也变成了硬石头。
原来，这外表光鲜的姑娘，和他是一样的，都是失去了家人，心里空空如也的那一类，都是人世间的苦难者。
大黄看向九昱，又看了看那一碗被吃光的清汤面，小心翼翼地问着：“这面…是不是跟先夫人做得味道很像？”
九昱没有说话，但大黄清楚地看到，一滴眼泪从九昱眼中滑落。
大黄凑过去：“您再跟我说说，先夫人爱做什么菜品，我学着做给您吃呗。”
九昱：“你真的什么都能做？”
大黄挠着头：“试试呗，不行就再改进。”
九昱：“以后留下来做饭吧。”
大黄拍拍胸口：“成啊，我答应您，都说我们黄鼠狼狡猾，今儿我就给您一句话，以后您的胃我负责，这便是承诺，君子一诺千金，虽九死亦不悔。”
九昱：“你叫什么？”
大黄深深地鞠躬，一躬到地，向端坐不动的九昱敬礼：“在下黄书琅，乃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如花似玉、翩翩动人之黄鼠狼一只也。初次见面，请姑娘多多指教。”
九昱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