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墙内的独角戏（1/2）

网吧的空气浑浊而滞重，混杂着烟味、汗味、泡面味以及无数台电脑主机散发的热量。闪烁的霓虹灯牌在窗外投下变幻的光影，映照着室内一张张沉浸在虚拟世界中的年轻面孔。陈武桢和林晚的到来，并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他们像两滴水，融入了这片喧嚣的电子海洋。

陈武桢预想中的“角落并排”、“键盘交响”、“屏幕微光映照侧脸”的暧昧场景，被现实无情地击碎。空位零散，两人没能坐到一起。陈武桢的位置靠墙，林晚则被隔开两个座位，中间还坐着一个染着黄发、正激烈敲打键盘打游戏的女生。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有些失望，但很快，一种近乎自嘲的清醒涌了上来：这样才是正常。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是虚幻的。

开机，登录。陈武桢点开游戏，试图投入其中，却发现手指僵硬，心思飘忽。他忍不住侧头看向林晚的方向。她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似乎在浏览网页或处理文档，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严肃。偶尔，她会揉揉眼睛，打个小哈欠。两人之间隔着陌生的身影，没有任何交流，仿佛真的只是碰巧在同一家网吧上网的陌生人。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中缓慢流淌。陈武桢的游戏角色死了几次，电影也看得索然无味。他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刚过午夜十二点。再看林晚，她已经开始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强撑着精神，但眼皮明显在打架。她试图靠在椅背上睡，但网吧廉价的塑料椅又硬又滑，根本不舒服。最终，她放弃了，像只疲惫的小猫，直接趴在了狭窄的电脑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发顶。中间那个黄发女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空出的座位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陈武桢彻底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他关掉游戏和电影，起身走到林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晚？”

林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带着浓重的睡意：“嗯……几点了？”

“快一点半了。”陈武桢低声道，“看你困得不行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林晚揉了揉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困倦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点点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好累……一点也不好……通宵……”她嘟囔着，挣扎着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两人结了账，走出网吧大门。凌晨近两点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瞬间吹散了网吧里闷热的浑浊空气。陈武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看向身边的林晚，她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袖衬衫，瘦削的身躯在夜风中显得更加纤细。简单的马尾辫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额角，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和疲惫，却依然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质。

“好冷……”林晚抱了抱手臂，声音还有些迷糊，“通宵上网太累了……一点都不好玩……真不明白那些人怎么能熬一宿……”

“嗯，是挺累的。”陈武桢附和着，心里却有些复杂。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没有商量，自然而然地朝着宿舍园区的方向走去。深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着两人的影子。林晚边走边小声抱怨着通宵的难受，陈武桢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却像开了锅的沸水，飞速旋转起来。

**她居然真的跟我出来了……在凌晨两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进陈武桢的脑海。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让他既感到一丝莫名的荣幸，又充满了不安的揣测。这份信任的基础是什么？仅仅是同学情谊？还是……她对自己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这个想法像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心底压抑的幻想。

如果……如果宿舍楼锁门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浮现。他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去宾馆开房？这个念头带着禁忌的诱惑和巨大的恐慌。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预演各种场景：如何开口？去哪家？开一间还是两间？她会答应吗？会生气吗？……他一边机械地回应着林晚关于“网吧椅子太硬”、“键盘太吵”的抱怨，一边在脑海里疯狂地盘算着各种预案，紧张得手心都微微出汗。他既隐隐期待着某种“意外”的发生，能打破这该死的距离；又深深恐惧着那“意外”真的降临，会彻底毁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带着信任的关系。他更害怕的是，如果林晚真的那么“随便”就答应……他该如何自处？他陈武桢，骨子里终究不是那样的人。

这矛盾而焦灼的幻想，伴随着林晚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一路走到了宿舍园区门口。

陈武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先陪着林晚走向女生宿舍楼。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玻璃大门。锁着？还是开着？

当看清门内透出的、宿管值班室那盏熟悉的、昏黄的小灯时，陈武桢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轻松感席卷而来。门没锁。值班室的灯亮着，宿管阿姨的身影隐约可见。

林晚走到门口，回头冲陈武桢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疲惫却轻松的笑容：“拜拜！今天……谢谢你陪我体验通宵啊，虽然体验感极差！”她开了个小玩笑，然后利落地转身，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拐角。

陈武桢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他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玻璃门，里面透出的灯光温暖而平常。刚才脑海里那些疯狂翻腾的、带着灼热和恐慌的幻想，如同被这阵冷风吹散的晨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的轻松感包裹了他。

这个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意外，没有尴尬，没有逾越。林晚安全回到了宿舍，带着一次（虽然糟糕）但完整的“通宵体验”。而他，也守住了那份信任的边界，没有让任何不切实际的妄念污染了这份难得的、纯粹的同行情谊。